第八十八章

柒休觐起身下轿，欧阳谦冲林聪点了点头：“失陪。”然后抓着柒休觐的手就往树林里走，柒休觐没他步子大，踉踉跄跄的被拖着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将她往前面一甩，柒休觐一时脚没收住，踉跄了好几步。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欧阳谦的面容像是凝结了一层寒冰，“没有那一纸休书，你就敢改嫁他人？你给我听好了，只有我说不要你，没有你离开我的时候！”

柒休觐不甘的回敬道：“你不是已经找了一个有家世的女子了吗？你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了？”欧阳谦的语气恶狠狠的。

柒休觐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明确表达过，登时有些迟疑：“你那种态度……”

“我哪种态度你都不能让我难堪！你现在人还在我的名下，转眼就要嫁给别人？你让外人如何看我？”

柒休觐心里一沉，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在意的还是他的颜面，登时露出沾了几分嘲讽的笑意：“没几个外人知道我们那不堪的过往，谦王殿下所关心的面子问题，就只有几个您临近的人知道罢了，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高攀不起您这样显赫的家世！你都要跟别人定亲结亲了，凭什么我不能？你追求你的花红柳绿可以，我就不能去追求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

柒休觐倔强的撇过眼去：“与你无关。”

欧阳谦前些日子根本没看出来柒休觐对林聪有意思，倒是林聪一直在她后头追着她跑，如果不是林聪答应了帮她什么忙，她应该也不会做出以身相许的举动，她有多看重两情相悦自己是知道的。

“他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条件？所以你要委身于他？”

“是，我卖身给他了，我卖身都不卖给你这畜生！”

“你！”欧阳谦气得瞠目惊舌，“既然你这么耐不住寂寞，我成全你，齐氏入门后为正室，你就做我的侍妾，伺候我和她的起居，你也不用巴巴的去找别人排遣寂寞，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侍妾？还要伺候他和正室的日常起居？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一样难堪，好像把她的尊严都踏入泥土一般，片刻间眼含热泪，抖动着嘴唇：“子逸，往日的情分，你真要糟蹋的一分不剩？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的……”

看到她眼眶湿润，欧阳谦的神色语气缓和了许多：“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看你们夫妻恩爱，我就在偏殿独守空闺？你是想逼死我吗？你是想逼死我吗……”

“我不会。”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林聪从后方走了过来：“谦帅也别太过分了，既已厌弃她了，又何必把着她不放呢？她都快熬成了一个黄脸婆了，你们之间有任何过往也该忘记了吧。如果谦帅是担心我照顾不好她，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对她很好。”

欧阳谦回过身去，冷眼看着他：“林将军，我并非担心你对她不好，因为我不可能让她跟别人。你们私相授受，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只是今日成亲之事，还望林将军收回呢。”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两人都觉得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挑衅，林聪是向着柒休觐的，自然一直对欧阳谦都颇为不满，此时见他如此嚣张，心下盘算着如果跟他为敌自己能有多少胜算，欧阳谦就稳重的多，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担忧。

“休觐现在是我的人了，我要娶她，跟你无关。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无法强留别人在身边，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了，你这么死缠烂打的干什么？”

欧阳谦微微一笑：“本王偏要强留，你又能怎样？林聪，本王劝你把眼睛放低一点，二十多年前皇上继位，虽然没有铲除你们两家，但你们还是要记得，这是皇上对你们的恩赐，你们是臣服于朝廷的。许多事上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想江湖动荡，但这不代表朝廷怕了你们，在本王面前，收起你那高傲的姿态，拿出为人臣子该有的样子来。”

林聪咧嘴笑了笑：“我天性如此，不会低着头做人，朝廷？朝廷里的重臣，多年前，也不过是我林家的走狗而已。当年元国皇帝用得着我们了，待我们便礼敬有加，现如今，谦王殿下摆明了是元国不需要我们效力了？那你大可说得明白。还有，你身边这人，我的，哪怕我把她娶回去看着也是好的，我把她捧在手心里，总比跟着你受气要好。人都说谦王殿下多么深情专一，哦，休觐，这话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的吧？你看，六年过去了，我还记得，我只能说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柒休觐听得头皮发麻，拽了林聪一下：“够了！别说了！”林聪这样桀骜的性子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怎么得罪的起欧阳谦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现在是王爷，以后保不齐能登基当皇帝，万一惹了他而招致杀身之祸该怎么办？此时柒休觐完全忘了自己对面前这位王爷也是从来没有好话的，只是她自己没意识到，看别人这么说，只担心欧阳谦会怪罪，却没想过欧阳谦会不会怪罪自己。也许潜意识里，她依然觉得自己对欧阳谦来说是特别的。

林聪抽回自己的袖子：“你怕什么？我没看见是我没看见的，我现在看见了，就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你。”

林聪多么义气柒休觐是知道的，但正因为他的高义，柒休觐才不能连累他。

柒休觐原以为欧阳谦开始新的生活了，他的人生自此跟自己没有丝毫交集了，他也根本不屑于为难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所以才想着嫁给林聪没有关系，她没想到欧阳谦竟然还不打算放手，竟然会来抢亲，当下心里对林聪涌起了许多愧疚。他们根本不是对立的关系，林家就算再黑白通吃，也不可能可以跟欧阳谦抗衡，自己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尚未想过什么报复，因为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与他毫无对抗之力。而林聪与他本是隶属上下级的关系，与欧阳谦交好可以前途无量，这么平白把人给得罪了，真是得不偿失，他已经帮助自己很多了，不能再连累他。

“谦王殿下，我跟你回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欧阳谦望向她，她这么一说，他就知道她的决定了，嘴角噙了丝笑意。

“我想要你为我主持公道，军营一百里外有一座永生基地，专做见不得光的生意买卖，被迫害的女子无数，虽然三年前皇上派人围剿过数次，但基地的骨干都找了替罪羔羊，自己逃之夭夭，依旧东山再起，我手里有一些证据，如果殿下可以帮我……”

欧阳谦思忖了一下：“看你表现，我考虑考虑。”

听他话音就是答应了，柒休觐在心内升起一丝无力，与他们这些皇室贵胄打交道，自己就是一点人权都没有。哪怕他已经要另娶，哪怕他后宫三千，只要没有那一纸休书，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的玩弄。

可她还是立刻让自己想想现实，他愿意帮忙，就没必要让林聪去得罪他。只是自己先答应了人家，现在又反悔，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阿聪，对不起，枉费了你那么多心思，结亲之事，就此作废吧。”

林聪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你真要回去当一个所谓的什么侍妾？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傲骨铮铮的柒休觐吗？”

“我这种下人之姿，也称不上红颜祸水，实在不值得。谦王殿下也可以帮我找回公道，你就专心军营的事吧，卖身契，可以还我吗？”

林聪看出她眼神在闪躲，知道她心有愧疚，听到卖身契三个字，急忙掏了出来，急不可耐的道：“赔偿金十万两，你拿得出来？啊？你拿得出来？！”

欧阳谦扯过那卖身契搭眼一瞧，笑了笑：“十万两……呵，你也肯签？”

柒休觐更低下头去，她哪里想到他会来抢亲。

“好，既然这白纸黑字是内子签的，我欧阳谦也不是不守道义的人，今日辰时一刻去清芙蓉取，本王会让人把钱给你送来。”

林聪忿忿的瞪着他。

欧阳谦伸出手去：“柒将军，请吧。”柒休觐朝林聪福身以礼，满脸绯红惭愧，愧疚的抬眸看了林聪一眼，然后搭上欧阳谦的手，被他牵着走了。

柒休觐小心翼翼的瞅着他的脸色，神色倦怠，眼下乌青，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抿了抿嘴唇，有些没底气的开口：“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没休息好吗？”

欧阳谦的步子停住，柒休觐也忙收了脚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欧阳谦呼吸沉重了几分，脸色铁青，就这样直直的看了几秒地面，才转过头去看着她，柒休觐被他看的发怵，呼吸都放缓了速度，只听他一字一字咬牙道：“你都一身凤冠霞帔要嫁给别人了，我休息的好不好，你还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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