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里一直没收到回信，便知道碧洲成没有时间，碧南嵩又修书一封，说娘亲要去军营看望他，在那儿住一段时间，这次碧洲成倒回信快，说边疆气候不好，担心娘的身体吃不消。碧夫人等不了他们你来我往的寄书信了，便要直接去军营，碧南嵩不放心，便写了一封信告知碧洲成这件事，然后就带了几个人一起护送她过去。

本来碧老爷还不愿意让她去，说是给儿子添麻烦，碧夫人眼睛一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控诉的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能活到哪一天了，我就是想多陪陪儿子，有这么十恶不赦吗？你们都拦着不让我去！”

她一哭碧老爷就没辙了，只能答应让她过去。

去的路上碧夫人又买了很多东西，碧南嵩笑着说：“您带这么多东西，小洲看到了估计得吓一跳。”

“就这我还嫌不够呢，这么些年，我都没什么机会能照顾你弟弟。”碧夫人左看右看，生怕自己忘了什么。

碧南嵩摸着碧夫人的后背，温和的问：“那您要儿子也在那陪着您嘛？”

“你在那干什么？还不够添乱的，家里孩子都扔给你媳妇儿管了？”

碧南嵩陪着笑：“是是是，我把您送到安顿好了，我就快马加鞭赶回家来，行了？”

“贫。”

路上碧南嵩担心碧夫人身体吃不消，特意走慢了些，等到了地方，碧洲成刚好不在，碧洲成交代了柒休觐接应他们，柒休觐朝他们行了礼问了好，便把他们引到了暂时给碧夫人准备的营帐，一切都准备好了，碧夫人笑呵呵的拉过柒休觐的手：“孩子，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也不跟小洲回家去了。”

“最近几年比较忙，我也三年多没回过家了，您和伯父的身体还好吗？”

“好，一切都好，我带了很多吃的，你看有没有你想吃的东西。”

“好，您别忙活了，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坐床上休息休息吧。”柒休觐给他们几人倒了茶，“伯母，喝茶，兄长，喝茶。”

碧南嵩观望着四周，又看了看柒休觐一身的军装，笑道：“休觐穿着军装看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柒休觐有些害羞：“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啊，不都一样吗。”

“英姿飒爽。”

柒休觐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

碧南嵩他们在这儿住了一晚，晚上碧洲成和碧南嵩睡一个房间，聊到了近天明才睡觉。第二天碧洲成没事，就带着碧南嵩巡视了一番军营，碧南嵩望着军容整肃的操练场，昂首挺胸有气势的士兵们，看向碧洲成的目光中难免掺杂了许多仰慕和敬佩：“同为人子，弟弟你比兄长强太多了。”

碧洲成有些诧异：“兄长何出此言？”

“元国的半壁江山是你守下来的，你真的很了不起。”

碧洲成谦逊的笑笑：“都是兄弟们的功劳，一个人如何能作用于长城？”

“哥为你感到骄傲。”碧南嵩拍了拍他的肩，“管理着这么多的分营，很累吧？”

碧洲成诚实的点了点头：“累，非常累，但只能坚持，得培养出接我班的人，我才有可能松一口气，但是……太难了。”

“是，我知道，你平日里辛苦，也要多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能让身体垮了。”

“好，你和嫂子在家，照顾孩子和爹娘，也很劳累，我都知道。这么多年，我也没尽过儿子的责任，对待爹娘，总是歉疚许多。”

“你人虽然不在家里，但你给我们一大家子置办的那么多东西，不是心意吗？我们的生活重心不一样，你不必感到自责。还有啊，你给两个侄子的压岁钱，都够他们娶媳妇儿的了，放眼望去，哪有这么大方的叔叔？”

碧洲成摆了摆手，还有点不好意思：“一点子心意罢了，没时间陪着孩子长大，只能给点钱，让你们过得好一点了。这些年，都是你和嫂子体谅我，都没怪过我。”

碧南嵩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有这么好的弟弟，谁舍得怪你？嗣儿还经常跟我念叨着想你呢，就是知道你忙，也没办法见面。我们也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别总觉得对不起爹娘，爹娘都是以你为荣的，出了门，谁说起你不得竖一个大拇指？你让爹娘出去多有面子。”

碧洲成抿嘴笑了笑，被家里人认可还是很开心的。

“小萧呢？来这儿还想着能见他一面。”

“他去其他分营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哪，鲜少有安稳坐下来的时候。”

碧南嵩叹道：“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日子过得挺美的？”

“他都四年没进过家门了，孩子那么大了，他就见过两面。”

“也是不容易啊，整天忙于国事，自己的家都顾不上。”

“上次我跟他一起回去的，结果嫂子赶着不让他进家门，弄得我很尴尬。他常年在外，孩子都是嫂子一个人带，大抵也是积攒了很多的委屈吧。”

“是啊，带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我和你嫂子两个人一起带，都整天忙得团团转，更别说一个女人带了，小萧总没跟他媳妇儿吵吧？得体谅着点儿。”

“哪儿敢吵啊，我跟他一起一个劲儿的赔笑脸，求了快俩时辰才让进门。”

“她连你一起关门外啊？”碧南嵩有些意外，碧洲成悻悻，“那倒没有，她让我进去，我没动。我进去了，仲萧还在外面，那叫什么事儿啊，我就陪着他一起在门外待着。”

“那么几年没回家，媳妇儿闹点小脾气也是好的，多哄哄，甜甜蜜蜜的，多好。”

“仲萧还说呢，本来能在一起待七天的，结果耽搁了两个时辰，只能待六天又十个时辰了，一脸的可惜。”

“其实他也挺会疼媳妇儿的吧。”碧南嵩笑笑，“就是脑子太直了，想不起用些花招讨老婆欢心。”

“对啊，我们在一起都是我给他出主意的。”

“你给他出主意？”碧南嵩怀疑的打量了他一个回合，“结果呢？”

碧洲成撇了撇嘴：“嫂子好像更生气了。”

“……”猜到了。

碧夫人很多年没跟碧洲成待一起超过五天了，她颤颤悠悠的拄着拐棍往营外走，想给碧洲成买点新鲜的水果弄点果汁喝，柒休觐陪着她一起。

到了镇上，碧夫人想下来走走，柒休觐扶着她下了马车，搀着她的手逛了逛，她给碧洲成分别添置了一些中衣袜子之类的贴身衣物，又给他买了一床新的被褥，淳朴的笑：“小洲知道我给他买被褥，肯定要说我。”

“您给他买东西，他还说您？”

“他总说人不能贪图享受，一旦过得太舒服，人就容易懒散，你看他营里的被褥，那么硬，睡着不会凉吗？我给他换上暖和的，他肯定要跟我吵两句的。”碧夫人露出缅怀的微笑，“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沉稳，其实小洲以前可皮了，喜欢跟他爹对着干，总是被他爹打，还不记教训，硬要抬杠，认自己的的一套理。”

柒休觐笑笑：“想象不到元帅皮起来是什么样儿啊。”

“也是小时候的事啦，出去参军以后，回来的就少了，一年也待不上两天，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后来就报喜不报忧，虽说是懂事了，但为娘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跟自己撒撒娇啊，小洲就不撒娇了。”

碧夫人隔着袋子，温柔的抚摸着里面的贴身衣物，“那几年，元国动荡不安，小洲三年没回过家，我们也不知道战场上的情况，连皇宫都乱了套，兵荒马乱的，人人自危，我们心里惦记着他，却也得不到他一点儿消息。后来元国恢复和平，小洲回来了，跪到我们面前，说他们一众兄弟，誓死护住了元国的城墙。”碧夫人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我给他打水洗澡，他死活不肯，我就猜到他肯定受了不少的伤，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让他爹用迷烟把他迷倒了，我非得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碧夫人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神医，能把我孩子那全身上下体无完肤的皮肤重新拼在一起……我哭了一夜，他爹陪着我，一直没说话，第二天跟小洲彻夜长谈，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小洲眼里的光更加坚定了，我看得出来，那是舍小我为大我的光，我的孩子，随时做好了为国舍生取义的准备。”

“您的儿子，是元国的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碧夫人搓了搓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起往事，就容易激动，我和他爹都老了，说不定哪天就蹬腿了，几十年时间过去，跟小洲相处的还不到三个月，小嵩给小洲写信，小洲没有回信，我们就知道小洲抽不出时间来，我只好自己赶过来，想陪陪儿子。”

“好，您想待多久都行。”

碧夫人看了看柒休觐，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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