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九来给她送早餐，柒休觐还蒙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苏九也没去吵她，反正早饭一时半会儿也冷不了，就坐在一边继续为她缝制冬衣。过了约小半个时辰，柒休觐长舒一口气，伸着懒腰醒来了，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苏九见她醒了忙去给她打洗脸水：“你醒了？早饭我给你做了小笼包和豆腐羹，快起来吃吧。”

“嗯……”柒休觐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苏九将脸盆放好，抬眼一看，无奈的笑笑，果然。

等她又睡了个回笼觉，已经到中午了，苏九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精神抖擞的趴在床上，温柔的笑道：“我这都给你热了第三回了，你要是再不起，我可就不管了。”

“起起起，人家疼嘛，都不能让人家睡个懒觉么？”柒休觐趁机撒娇。

“好啦，快起来洗把脸，把饭吃了再躺回去也行。”

“好~”柒休觐拖着长腔，步履蹒跚的下床洗漱，然后站在桌前用手拿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塞进嘴里，烫的直嘶气，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热了三回的包子还那么好吃，没天理啊……”

苏九边做手头上的事边叮嘱道：“你舌头破了，慢点吃，吃完了喝药。”

“我知道了。”

柒休觐见苏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很专一吗？”苏九微微蹙眉，柒休觐笑的有点傻，“不是，你是没见到他的未婚妻，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我见她第一眼，瞬间就惊艳了，当然理解，她也太好看了……”

苏九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柒休觐以前对他的评价，对比此时，反差也太大了，她没什么好脸色：“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能好看到哪儿去。”

柒休觐兀自叹道：“美则美矣，只是太美了，看着就没有真实感了，那么一个端庄的女子，想象不出跟她一起生活的样子，具化不出‘家’的轮廓，她也不适合柴米油盐酱醋茶吧，那么金贵的千金小姐，不知道在生活里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苏九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东西，她出声道：“休觐，以前，是不是你太喜欢他了，所以看他什么都是优点？我是知道你看人不太准，但也差别太离谱了吧，我想见见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你以前跟我描述的样子。”

柒休觐有点为难：“人家身份在那，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到了事前苏九展现出了自己的决断力，她知道柒休觐一贯没有主心骨，又容易夸大其词，很容易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要么把人说得很好，要么把人说得极差，她需要去帮她判断一下，以决定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件事。总不能她等了六年的夫君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来她面前招摇过市，她还要撑起笑脸说恭喜？如果他真是抛弃糟糠之妻的人，那苏九铁定会劝柒休觐跟他断绝来往，但如果与之相反，她需要为柒休觐争取幸福的机会。

“那就等他有时间来军营了，我提前去帐前等着他，他就是再忙，总有歇口气喝口茶的功夫吧？”

柒休觐心里有点慌乱：“你想干什么啊？”

“我能想干什么？你满脑子浆糊拎不清的，我不得去考察考察？不然你们这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别说他是个王爷，就是天皇老子，也没有不和离便另娶的道理，他未婚妻就算是天仙，也抹不去他是个渣滓的事实。”

柒休觐垂着头，情绪很低落：“别去了，去了也是自惭形秽罢了，就算他不和离就娶天仙，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身份和权利都天差地别，难不成要鱼死网破吗？”柒休觐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我拼了这条命，也最多扑棱出几朵水花，起不了什么风浪的，真闹到那个地步，他想让我死，也就是捏捏手指头的事。没必要搞得那么难堪，让营里的弟兄都知道，我是别人不要的。”

苏九没有理会她的失落，只兀自说道：“我要见他，你替我安排，要么，我就自己去堵他了，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柒休觐崩溃的捂着脸：“我不想那么丢人，人家都不要我了，你还去他面前提这事，我……”

“休觐，如果他是有苦衷的，你苦等了他六年，我希望你受的这些苦，他都能补偿给你，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他真的在这六年里变心了，你就应该当机立断，与他切断所有联系，你的心空了，我想填进来。而不是你听说了消息，就在这儿自惭形秽，哀哀戚戚，你这人，就总喜欢拿自己短处去比人家长处，然后回来打击自己，有劲吗？你想逃避，我理解，但我需要去确认情况。”

柒休觐眼神闪躲了几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去了……”

苏九摇头：“我不可能让你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这事过去，既然你不肯帮我搭线，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柒休觐上前去拉住她的袖子，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九九，你别去，你别去了，我真不想……“苏九拂开她的手，第一次在两人相处中展露出强势的姿态来。

欧阳谦在自己的帅帐处理军务，喝口茶的功夫，景鸿小心的传话：“公子，柒姑娘房里的……姑娘，在您帐外徘徊，想是有话要跟您说，让她进来吗？”

欧阳谦垂了垂眼帘，浅啜着茶：“让她进来。”

景鸿请了苏九进来，苏九依礼参拜：“民女苏九拜见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请起。”打量着她，模样生的温婉贤良，姿态也端庄典雅，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心中暗叹，果然她喜欢的，都是听她话的。

“姑娘找本王，所为何事？”

苏九福了福身：“民女是为了柒将军和谦王殿下之事而来。”

“哦？”欧阳谦眼神冰冷，“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置喙我们之间的关系？”

苏九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朋友身份。”

“朋友……”欧阳谦嗤笑一声，苏九微微蹙眉，通过这声轻笑，她听出了他高高在上，藐视自己的姿态。苏九猜想，以他的人脉和手段，如果心里还在意休觐，可能早在入营之前就把她这几年有来往的关系查了个底朝天了，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扭捏，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

苏九抬起头直视着欧阳谦：“是的。”

欧阳谦略惊讶于她的态度，点了点头：“然后呢？”

“柒将军告诉民女，殿下将要迎娶一位貌似天仙的千金小姐，民女想知道，此消息是否属实。”

“属实。”

“那民女斗胆敢问，与您成过亲拜过堂的糟糠之妻，您待如何？”

景鸿也不断瞟着欧阳谦的神色，欧阳谦轻笑道：“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姑娘这个‘朋友’无关吧，如果她有什么疑惑，让她自己来问我便是。”

苏九的眼神毫无温度：“您与她同床共枕，却不知她自惭形秽，做不到来质问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欧阳谦闻言放下茶盏，景鸿提点道：“姑娘，如果柒将军有任何不解，殿下都会给她一个解释，请你先回去吧。”

“我薄情寡义？我是负心人？那你这几年与她同住一屋算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问我？”欧阳谦站起身，苏九身姿挺拔，毫无惧意，“殿下所了解到的，均有内情，我与她是同住过一屋，但绝不是您想的龌龊关系，我们恪守礼仪，从未越距，柒将军行得正坐得直，您尽管去查。”

苏九甚至上前一步：“民女此行的几个疑问，还请殿下如实告知。一，殿下是否要迎娶新人，与她人结拜为夫妻？”

景鸿见欧阳谦脸色实在不好，上前劝阻：“姑娘请暂且回去吧，多说无益。”

“不必拦她。”欧阳谦走出桌案，到她面前，答道，“是。”

“二，柒将军，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柒将军如今风生水起，想必不用本王来安置她。”

苏九眼眸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殿下的意思是，要与她和离？”

欧阳谦轻笑一声：“怎会，本王不给她一纸休书，她这辈子，都是本王的人。”

“殿下是要贬她做妾？”苏九眼中集聚怒气，欧阳谦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的反应，“怎么处置她，本王还没想好，待想好了，会通知她的。”

如此倨傲的态度让苏九咬了咬后槽牙：“三，殿下是否已对柒将军毫无情谊，有她没她都没差？”

“本王说了，她是本王的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与她是否还有情……”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微微勾起了嘴角，“柒将军若真是那么好奇，便请她亲自来问我吧，本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种嬉笑轻佻的态度，气得苏九几乎横眉怒目，她尽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语势强硬的说道：“怪不得她不愿让我来，我算是明白了，既如此，还望殿下放她一马，写下休书吧。”

“姑娘，你是不是没弄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苏九牙齿都气得在打颤，“不值得……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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