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元臻在这儿，柒休觐就算再不满，也不敢表现的明显，僵硬的被欧阳谦拖着走到桌前坐下，怨念中掺杂着兴奋：“你来京城都不告诉我！”暗暗踩了她一脚，柒休觐梗直了脖子，差点惨叫出声，咬牙看了一眼自己新鞋子上的鞋印，咬牙切齿的道，“就不告诉你！”

“不乖！”欧阳谦打量了她一番，“不过，你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没必要瞎担心。”

几位姐妹都看出了柒休觐对他的抵触，本来还想跟他好好喝酒聊天，劲头也下去不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柒休觐本来想出来散散心的，碰到他们，只觉得窒闷。

菜上来了，几人就开动吃饭了，柒休觐为了报复他踩了自己的新鞋子，十分贴心的夹起菜碟里最大的一块肥肉放进欧阳谦的小碗里，欧阳谦正吃着饭，突然就僵硬了，抬头望去，柒休觐正‘友善’的对自己笑：“元公子，你瞧瞧你瘦的，这红烧肉非常正宗，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她们几个小声嘀咕：“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吃肥肉的人啊……”

欧阳谦的笑容尴尬极了，夹起那块肥肉放到了柒休觐的碗里，然后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小七，是我一直没照顾好你，以前你的肚子摸着总是软软乎乎的，那时候圆圆胖胖的多可爱啊，现在整整小了一圈儿……所以这块肉，还是给你吃，会比较好……”

柒休觐笑眯眯的道：“我是胖是瘦，跟你关系不大，所以你不用这么自责，这块最大的肉，还是给你吃。”夹起那块肉放到欧阳谦嘴边，欧阳谦的身子往后撤了撤，他最讨厌的就是肥肉，闻到那个味道就不行了，可柒休觐却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

她们几个看出欧阳谦不想吃，怕气氛要僵，纷纷说道：“他不喜欢吃肥肉，就放那吧。”

柒休觐一脸善意的微笑：“不，他喜欢。”

欧阳谦身子往后撤，筷子就往前移，实在退无可退，肥肉直抵着自己嘴唇，僵持了一会儿欧阳谦还是张嘴吃了，然后低头猛刨米饭，柒休觐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吃完饭她们几个都先回去了，柒休觐头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欧阳谦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低声道：“我就是来京城给客户看图样的，跟他沟通好，我就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

“不用。”

欧阳谦往前走了一小步，委屈的道：“我好想你。”

“我不想你。”柒休觐大步往外走，欧阳谦伤感的在原地没有追过去。

绸缎庄的老板挑出了几个还不错的图样，然后问她能不能再做几个样式出来，根据不同的布料，衣服的款式不能都一样，但态度却好了很多，完全不见那日的挑刺模样，反而带了点讨好，柒休觐感到有些奇怪，就这么又在京城待了半个月。直到欧阳谦也来这家绸缎庄，她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姑娘做的衣裳，全都给我来一套。”欧阳谦此时展现的财大气粗，让柒休觐忍不住在心里烦躁起来，有钱了不起啊！

“好，好，您什么时候要呢？”

“嗯……这就要看这位姑娘什么时候能赶出来了。”

柒休觐没搭理他，欧阳谦又对老板说道：“这几件薄衣裳，我一个月后就要。”

“这……布料都还没买来，这时间只怕有点赶呢……”

“做衣裳的是这位，你求求人家不就好了。”欧阳谦的扇子点了点她的肩膀，柒休觐烦的推开，老板这就看出来了，原来是闹别扭呢，那他肯定要做这个人情啊，忙对柒休觐说，“那柒姑娘，这阵子你先在我这儿做衣裳，等做完了他要的，你再回广州做其他的。”

柒休觐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气愤的瞪他一眼，大步往门外跑去，准备回家。欧阳谦跑着追上去：“你躲着我干什么？”

“别碰我，你怎么能这么混蛋！”柒休觐气恼不已，欧阳谦却不以为意，“什么叫我这么混蛋，你衣裳还没做出来，我已经花了你定价的十倍价钱买下了，你还不满意？”

“你跑到我跟前炫什么富！”

“我有什么好炫富的，我只是想留下你。”

“我不想留下，我不想见你！你要尊重我的意愿！”

欧阳谦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打算放手的，毕竟跟我在一起让你这么痛苦，我也不想勉强，可是，是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主动来的。”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我只是来见客户的，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小七，你冷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知道我隐瞒了我的身份，这是我的错，但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判我死刑，我不甘心，我们明明互相喜欢……”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柒休觐低沉的说道，“我们身份天差地别，你身居高位，不觉得有什么，但我是弱势的一方，我接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

欧阳谦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手指冲天：“我向你发誓，以后如果我用权利压迫你，让我天……”

“你发这些毫无意义的毒誓有什么用！”柒休觐瞪大了双眼，“如果每个毒誓都能应验，我们生存的这个人间就已经没有活人了！没有意义的话，我不听！”

欧阳谦放下手去，想了想：“我把我所有财产地产归属，都签你的名字，如果将来我做了任何你忍受不了的事，你要跟我和离，我净身出户，所有的东西都给你，这样你会对我放心吗？”

“你是王爷，元国律法都是你家制定的，什么财产归属，签谁的名字，对你来说都形同虚设，你现在还年轻，不是能定下来的年纪，可我输不起，我招惹不起你们这些皇室贵胄。现在我答应你，以后你腻了，别说我搭进去的这些时间全都荒废了，哪怕是我的命，你说要，不就一个字的事吗？你说的太轻易，不如换位想想我的处境，我真的不想跟你们权势滔天的人有任何牵扯。”

欧阳谦无力的喘了一口气：“那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对我放心？”

“你离我远一点，我就放心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卷不进你们皇室的。”柒休觐望着地板，“你们家也不会同意，你娶一个平民媳妇。”

欧阳谦一听有希望，忙说道：“他们这边，我会解决，只要你答应……”柒休觐打断他的话，“你解决？你解决什么？元国当家的不是你，是你老子！”

“你别管当家的是谁，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去面对那些压力。如果我连这些问题都无法解决，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得了吧，我这样的人卷入皇宫，一个月我都活不过！”

“不进宫，我们住家里，住我们自己的家里。”

“我跟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们’，算我求你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把眼睛望远一点，这条街上随便哪个女人都比我强，你就，别再来纠缠我了。”

“无论我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你都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欧阳谦眼里闪烁着泪花，可柒休觐已经顾不上他那么多情绪了，“你早就知道了，还问？”

“你就这么狠？一点犹豫都没有？”

“没有，你别再来。”

柒休觐跟绸缎庄老板说了，这些衣裳不卖给他，确定了图样，她就准备回去了，牵马走的时候，欧阳谦来送她，拎了很多吃的：“好歹相识一场，给你买了点吃的，你拿回去吃。”

柒休觐不想跟他多说话，就接了下来：“谢谢你。”

既然是真的再无可能了，欧阳谦只好从腰间拿出了准备好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多少钱。

“这笔钱，是答谢你救我，救我弟妹的恩情。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你可以在广州买座房子，也算是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剩下的，一部分你留着生活，另一部分你可以拿来开家店，做生意不仅要会做衣服首饰，也要懂得怎么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有不懂的，你可以去问鑫荣绸缎庄的老板，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也多问问承叔。没生意的时候，不要焦躁，慢慢来。”

柒休觐垂眸看了一眼那精美雅致的荷包，觉得自己的手像是有千斤重。她接过荷包颠了颠，脸上露出点苦笑：“好啊，好啊，有了您这么大方的馈赠，我余生是不用奋斗了。”

“应该的。”

柒休觐在心里算了算账，他在自己那住了那段时间，花的所有的钱，大概有个几十两，加上自己的辛苦钱，就收他五十两吧。她打开荷包，拿出来一看，一沓整张的银票，她整个人都呆了，手指搓了搓，也没见一张零钞。

柒休觐的呼吸重了重，莫名有些生气：“你这算什么？你给我这么多，我子孙三代都花不完。你就算有钱，也不用这般挥霍，我也没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帮你治伤的钱，我还欠着我朋友几十两，加上你受伤在家，我照顾你的劳力付出，我收你五十两，足够了。”

欧阳谦的眼眸湿了：“你还救了我们兄妹三人的性命。”

“举手之劳罢了，就当是给我自己积福了，不求你们回报。”

“小七，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放不开你。”

“我照顾你，帮你治伤，你还我五十两已经足够了，我不想要不该属于我的钱。”

欧阳谦闷闷道：“我没带五十两的银票。”

“那你这么多钱我也不能要啊。”柒休觐又牵着马去跟当铺换了零钞，欧阳谦气短的跟在后面，眼见着柒休觐只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剩余的塞不进去的就叠在了荷包上面，又塞回了自己手里。

欧阳谦看了一眼手里的钱，这荷包里，装着整整五万两的银票，可她却只拿了五十两，她拿这些钱，只能勉强还上她朋友的账，那她对自己付出的感情，对自己劳心劳力的照顾，以及她那么努力才打开自己的内心，那些对自己的信任与托付，全都打了水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尝试过交出自己的内心，经此一遭，她只会把心封闭的更严，以后再要找到合适的伴侣互相照顾，那就更难了。

两人一起出了城，走到了路口，欧阳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不舍，柒休觐没敢多看，将吃的绑到了马背上，迟疑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说话，欧阳谦看着她，她看着马身上的毛。

“我走了。”柒休觐轻声道。

欧阳谦往前迈了两步，小声道：“你别走。”

柒休觐难过的想看他一眼，又忍住没看，咬咬牙上了马，这是自己选的，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欧阳谦还没从悲伤的气氛里抽离出来，耳朵一动，听到了声音，立马闪身避开，一支箭射到了不远处的树上，晃了几晃。回身去看，他忍不住愤怒，又是鬼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柒休觐已经走远，他才稍稍安心。鬼酆摆了摆手，射箭之人收回了手，欧阳谦咬牙切齿道：“阴魂不散！”

“你死了，我的阴魂也就散了。”他扬了扬手，“上。”

柒休觐听到了兵器交战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些黑乎乎的影子在打斗，她心下一沉，不会是欧阳谦被围攻吧？于是她又驾着马赶了回来，欧阳谦身上已染血迹，看到她又回来，朝她喊道：“小七，你快走！别待在这里！”

柒休觐知道自己跟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纠葛了，可是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她考虑的时间并不长，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鞭子早就被她抽了出来，在自己手中牢牢握着。柒休觐脸色扭曲了一下，她并非不怕，相反的，她很怕这种厮杀的场面，太血腥，她拽住一位匆匆赶路的过客：“能不能麻烦你去城门口叫一下人，这里有人被刺杀了。”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拒绝。

谁都不想惹事上身，柒休觐算着自己去叫人要花多久时间，在这个时间里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一个死士刚想一刀劈过去，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给带走了，欧阳谦定睛一看，是柒休觐将那人打飞了，他整颗心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可这种场面还容不得自己感动，那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女孩又出现了，欧阳谦看到她就一阵恶寒，果不其然，她伸出了钢甲之手，利索的再次想要掏心，欧阳谦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身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口，鬼酆见状制止：“主人要活的。”

灵非轻轻哼了一声，舔了一口钢甲上的血：“没意思。”

鬼酆下巴朝柒休觐扬了扬：“制服了她，欧阳谦自然乖乖投降。”

虚声手绕小刀，笑了两声：“我去制服她。”

一对上柒休觐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那人态度不像是在打架，倒像是在逗乐子，柒休觐被她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便屡屡露出了破绽。灵非舔了舔嘴角：“这可不像阿声了，还是她心情不好，想的这种虐杀人的戏码。”

是的，柒休觐完全是被虐打，虚声不紧不慢的在她身上各处猛击，最后一棍子抡到她的后脑勺，柒休觐就沾了血的手上一松，鞭子落到了地上，她也重重的倒了下去，下巴和颧骨砸到地上，几乎要把骨头给磕劈了，张着口伏在地上虚弱的喘息。

虚声缓缓落地，小刀在她脸上比划来比划去的吓人：“我很擅长做人的脸皮，我给你换张脸好吗？前提就是，要把你脸上的皮，剥下来。”

匕首搁置在下颌处，柒休觐吓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灵非喊道：“阿声小心！”虚声余光瞥见了一道白光，整个人翻滚了几圈，欧阳谦声嘶力竭的劈出一刀，生生将地面劈出了一道裂痕，鬼酆带来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灵非遮了遮泥土，嫌恶的道，“脏。”

欧阳谦上前，不要命似的打，虚声战不过，识趣的先逃了，鬼酆眯起眼睛：“灵非，你去。”

灵非嗤笑一声：“他现在跟疯了一样，我才不跟疯子纠缠。”说着乘着灵王也走了，鬼酆在心中估摸着，如果欧阳谦真的不要命，自己也未必是对手，也便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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