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离开朕？凭什么？”

“凭你不拿我们当一家人，凭你只会口头上说亲人，你的侄女是皇室血统，性命自然尊贵。可是你没有资格拿我哥的性命换取她的性命，你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哥来成全她，就冲这点，你就不配养育我们。”南风的表现完全出于反常，平日里他咋咋呼呼眼高于天的性格，此时竟然格外的冷静和镇定。

“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朕没有资格养育你们？朕就算不养着你们，要你们的性命，你们也不能不给！”元臻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南风，“朕劝你要跟朕叫嚣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没有真本事最好还是选择闭嘴！”

南方没想到义父竟然能这么绝情，不可置信的眼泪汪汪的对他道：“义父，你看大哥都成什么样了？你还忍心将他再掷冰湖？他会死的！”南方扳过欧阳谦的脸对着他，“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你看看呀……”

元臻看着欧阳谦的面庞，此时欧阳谦双目半闭，苍白的脸颊仿佛一捏便碎，有些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有些散在半空中，分外惹人怜爱。

南方大颗大颗的流着眼泪，心疼的用手捂着欧阳谦的脸，拼命的想把自己温暖的体温传给他。

可是想起元若那绝望的眼睛：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杀了我吧——！我好疼啊——！”元若捂着头痛哭。

“阿若，你再忍一忍，你马上就有救了，只有一天了，谦儿为了救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要撑住。谦儿……我亏欠他太多了……”元若余光瞟了元臻一眼，却只见他黯然伤神，眼珠一转，又捂着头乱跌乱撞，“啊……爹，娘——！我的孩子被奸人所害，皇叔却不肯为女儿做主，女儿来陪你们了——！”

突然侍卫闯进来报道：“皇上，小少爷和小姐闯入冰湖，少爷快要被他们带走了……”

元臻急忙大步走了出去，元若看到他焦急离去的背影，扬起一抹如愿以偿的笑容，南风和南方这两个人，果然，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忍不住前去营救，依照南风的脾气，看到欧阳谦这副惨状，以后便再难在府里待下去了。~

元臻轻吐一口气，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极端，他忍受不了哥嫂唯一的联系从这世上消失，张口道：“放下。”

南风怔了一下，随即痴痴的看着欧阳谦笑：“哥，你听到了吗？他说什么你听到了吗？他有没有顾虑你的生死？他心里只有他那宝贝侄女，你算什么……”欧阳谦的眼角滑过一丝清泪。

南风轻轻放下他到一边，让南方看着他，拿过一根树枝走过来。元臻花了好几秒才看清他的用意，为他的不自量力冷笑一声，同时又为他对欧阳谦的保护有欣赏之情。果然，欧阳谦没有白疼他，在自己和欧阳谦对立的时候，他一定跟欧阳谦站一起的。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当真是不怕死？”

“您皇上还不知我南风是什么人？怕死我就不会过来。”南风微微挑起眉毛，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元臻低下眸子，其实他没想到会闹成这个份上，元若说是欧阳谦约她去酒楼，然后在酒里下了药毒害她的孩子，其实元臻心里是不信的，他了解欧阳谦，他绝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更何况这人是自己的亲人。他觉得这里面有误会，只是还没来得及查证，元若身体危在旦夕，现在这紧要关头，只能是救人要紧。他只是觉得谦儿入了冰湖，可以救阿若就行了，没想到闹到了鱼死网破这一出，他无奈的道：“朕知道你讲义气，也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好，可是阿若有难，须得谦儿来救治。如果今日落难的是他，朕一样会毫不犹豫的让阿若入冰湖救他。”

“你知道他现在的体质虚弱到何等地步了吗？他就算不死也会寒气入体，这毛病会跟他一辈子！你忍心让他一辈子带着病痛生活？”南风说起他的身体状况眼中涌起一片晶莹，轻呼一口气，挑了挑眉毛，让自己情绪稳定一下，“老头子，只要我南风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再让你折腾他，大不了你就杀了我。你若是还想着让我哥进那个鬼地方，我就先杀了他，反正他死了，你那宝贝侄女也活不成，大不了同归于尽！”

元臻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况且他一惯心狠，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身体落了毛病和一条命，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皇宫里有最好的御医，朕可以保证，会尽最大努力治你哥的病，请你让开。”

“不让。”

“……”元臻闭上眼睛，南风出手成风，向他攻去，两人没对上几招，元臻一掌击去，南风就飞身落到几米之外，喷出一大口血。

“哥哥——！”南方跑到南风那里，对着元臻吼道，“义父——！你怎么能这样——！”

“南风，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他好，你先回去吧。南方，带你哥哥先回家吧，让他冷静冷静。”元臻挥了挥手，两人就上前要去架起他离开。

南风甩开他们，却又被他们摁住。

南方一把推开他们：“滚开！别碰我哥哥！”

元臻走到欧阳谦身边，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蹲下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触手冰凉刺骨：“谦儿？”欧阳谦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眼睛漆黑如天上的星辰，哆嗦着道，“义父，我冷……”

元臻抱起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谦儿，听话啊，义父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了……”

欧阳谦却看到两个人想绑南风！

“义父，干什么要绑我弟？”

南风见欧阳谦醒了，一把甩开他们向他们跑去：“哥，小弟带你走，咱们离开这……这里容不下我们，有地方能容下我们的……”

“南风！”元臻瞥眼过去，“你要走朕绝不拦着你，想走现在就走。”

南风摇摇晃晃的头晕目眩，还没跑到地方就摔倒在地，南方哭着去扶他：“哥哥……”

“哥，你还打算留在他身边吗？你好好考虑清楚，他根本不在乎你……他满脑子都是他的亲人，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南风说着眼泪就流出来，“咱们走，咱们走吧，哥，咱们一起走……”

“弟……”欧阳谦想挣脱开元臻的怀抱去南风那里，元臻一把将欧阳谦甩在地上，站起身冷笑道，“你们这是在干嘛？不过是救朕的侄女一条命，你们就这么不情愿！哭哭啼啼的跟生离死别一样！朕就知道朕养你们这么多年也没落下什么好，今天朕让你救你就得救！容不得你说不！”

“南风！”元臻回身瞪着南风，面色寒冷至极，阴狠着眸子道，“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还这么不知好歹，那你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欧阳谦意识他要干什么，拼尽全身力气，却根本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凄厉的喊道：“不要——！”

南方护在南风面前，崩溃的吼道：“你要干什么——！”手下将南方押到一边，见她还不老实，就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义父——！不要——！我求求您了……我入冰湖……我马上就进去……别伤害我弟……别这样……”欧阳谦浑身麻木的向南风那边爬，可是因为他声音沙哑，所以没什么人听到。

南风微微笑着，似乎有讽刺的意味：“你要杀我？”

元臻淡淡的道：“遗言。”

南风刚刚被他打的那一掌，已经受了重伤，此时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但他反而更轻松了：“以后善待我哥，如若不然，不得好死。”

“好。”

一掌拍下，南风身体随之晃动了一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血从口中喷薄而出，溅起的血滴喷溅到元臻的衣服上。

欧阳谦只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他看到弟在向自己招手，嘶吼着拼命的爬过去，不顾土地磨烂了他的皮肉。欧阳谦的声音沙哑着，几乎微不可闻：“弟——！”紧紧抱住他，感受他身体的热量在不断流失，他双手颤抖着捂住他的嘴，可是为什么，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指缝中流出来，“弟，你没事的，你不会死的，不会……”

“哥……”南风的手搀上欧阳谦的手，面前的人影已经有了重影，欧阳谦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就会垂下去，“我已经好厌倦……好厌倦……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好，哥带你回家，你想去哪哥都带你去……弟……”欧阳谦惶恐的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可还是有血丝顺着指缝流出，欧阳谦的心都快跳不动了，回头对元臻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敬称，也是第一次，这么歇斯底里的吼人。元臻的脸白一阵黑一阵，痉挛的拳头仿佛要给他也来一掌。

“哥，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再……委屈自己，好好活下去……”南风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血不断的往上涌，使他话都说不完整，“我……等你……带我回……回家……”头垂了下去，手也滑落下去。

“弟——！弟——！弟……”欧阳谦紧紧抱住他，声嘶力竭的哭喊，一滴滴眼泪落到他的伤口上，紧紧抱着南风，箍在自己怀里，环望着四周的御前侍卫，“救命啊……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弟弟……”

御前侍卫纷纷不忍的别过头去。

想到罪魁祸首，欧阳谦回头嘶吼：“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他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即使伤心至极，也吼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是莫名有种十分悲凉的气息。

元臻被他的话冲昏了头脑，厉声道：“掷冰湖！”

欧阳谦一怔，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他刚刚还那样怜惜心痛的对我说：“走，回家……”原来都是骗我的……

两名随从要拉他走，他仿佛刚晃过神一般，拼命挣扎：“不！我不要离开我弟！我不走——！”

“欧阳谦，你再敢跟朕犟，朕让你连他的尸首都摸不着拜祭！”元臻不动声色的话语让欧阳谦再次怔住，呆呆的看着他，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别碰我！我自己走！”欧阳谦红着眼对那两人吼道，虽说声音不大，却透着巨大的威慑力。两人后怕的松开，欧阳谦紧紧揪着身上弟弟给系上的披风，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冰湖走去，面如死灰，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纵身跳下，溅起些许水花。

元臻对着里面说道：“几位若是再把人弄丢一次，朕可不会再当作没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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