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元臻看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也羡慕起他们来了，不用一辈子殚精竭虑，被各种条框束缚。上次宫里进了些小主，也是隐渊的主意，今年他都四十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子嗣，隐渊能不急吗，他担心的是，元臻把一切希望都赌在欧阳谦身上，隐渊决计不肯让自己守了两辈子的江山落到外人之手，所以每年都会催促元臻生下自己的儿子。

元臻看似能自己选择，但实则没得选，一来隐渊不肯元国江山落入外姓之手，二来欧阳谦也没有那意思要继承皇位，随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隐渊更是步步紧逼。元臻知道隐渊的好意，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元臻也无法跟隐渊对抗，让自己繁衍子嗣，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是占理的。身为一国之君，却如此窝囊……

吃早饭的时候，元臻吃着一些清淡的早餐，营养而丰盛，一旁的宫人给了欧阳谦一个馒头，一小碟咸菜：“你的。”

“谢谢。”但是欧阳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没吃，元臻问道，“你怎么不吃？”

欧阳谦身体总是不舒服，苍白着脸色躬身回道：“奴才不饿。”

“早上吃点吧，不吃身子会饿坏的。”

“奴才不饿，谢谢皇上。”欧阳谦躬身更加深了下去，语气恭敬如旧。

元臻最烦看到别人的就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偏生还让自己心里堵着气却发不出来，他总不能指着欧阳谦的鼻子，问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上进不争取，自己这么多年花在他身上的心思，难道都是好看的吗？白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欧阳谦前去给元臻倒了茶然后继续回到后面站着。

吃过饭元臻就去批阅奏折，欧阳谦在一旁看书，批阅奏折的过程中就听到欧阳谦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抬眼看向欧阳谦：“去吃点东西。”

欧阳谦窘迫的放下书，躬身道歉：“奴才打扰皇上了。”欧阳谦出了门走到前院的井旁，打了一桶水上来，拿着瓢喝了一些水，又撒了一些水在身上，坐在一边的秋千上荡起秋千来。

有点烧，头阵阵的发晕，荡了几下欧阳谦就倚在一边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元臻在屋内疑惑的看了看外面，他怎么去了这么久？吃个饭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直到宫人将午饭端来摆好，元臻抓住一个宫女问道：“欧阳谦呢？怎么还没回来？”

“回皇上，他今儿没去御膳房啊？”宫女迟疑的回答。

“没去？”元臻眉头紧锁。

“奴婢今天一直在御膳房没离开，他没有过去。”宫女再次回答，元臻挥手让她离开，出去四处走了走，还是没有见到他的人，心下疑惑，难道他回杂役房了？

想到这儿元臻不免心里来火，不都说了让他在御膳房吃点，回杂役房一趟要半个时辰，来回多浪费时间！成天摆出一副害怕朕的样子，每次都是一副惶恐胆怯的样子，朕能吃了你不成！

大步往前走准备差人去叫杂役房叫他的时候看到他在秋千上面睡着了，元臻松了一口气，原来躲这儿偷懒来了！

“欧阳谦，醒醒！”

欧阳谦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用手揉了揉，那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怜，完全就是一副没睡饱的小孩儿模样，元臻看了也不免心软了下来。

看清楚是元臻的时候，欧阳谦心里漏了一拍，怔了一下，义父？我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明明想小憩一会儿的，但是看头顶的大太阳，不是已经午时了？那我睡了一上午？

想到这里欧阳谦马上不假思索双膝跪下，膝盖磕到石头上磕的生疼，强忍了眼泪和头痛的快要炸裂的感觉，惶恐的磕头：“皇上，奴才该死，奴才本来只想着睡一会儿的，没想到睡到了这个时候，请皇上责罚……”

元臻脸又黑下去，抽搐着嘴角没好气的低声吼了一句：“滚起来！”转身走回寝宫，欧阳谦连忙起身跟上，膝盖磕的有些酸疼，揉了揉就跟了过去。

元臻坐在桌边吃饭如同嚼蜡，就问道：“朕不是让你去御膳房吃点东西吗？御膳房的宫女说你没去？”

欧阳谦的脸色更差了，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嘴唇直发青，搭眼一看就能看出他身体极度不适。他傻傻的没反应过来，讷讷的回道：“啊？哦，奴才没去……”

“那你吃的什么？早膳都已经撤走了。”

“唔……奴才已经喝了水了，奴才不饿……”欧阳谦支支吾吾的说道。

“肚子饿老是喝水怎么行呢？欧阳谦，你是不是故意找朕的不痛快？”元臻越想越气，索性把筷子一扔，一副要跟欧阳谦算总账的样子，“朕又不是喂不起你这口饭，别弄得像你受了委屈一样！”

欧阳谦头还晕着，抿了抿青白的嘴唇，低声道：“奴才吃不下……没胃口……”

元臻冷笑一声：“又跟朕拿乔来了？以为朕看着你不吃饭会自责，是不是？以为你很懂朕的心思，是不是？”

欧阳谦浑身发冷，他不知道是因为低烧冷，还是因为他的话，由内而外的寒气将他吞噬，他微微张了张嘴：“我想回杂役房了，义父要是没有吩咐，奴才想先回家……”脑子里一阵迷糊，浑身真的太难受了，好想躺在床上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干，等头不痛了再说，等全身都不冷了再说。

元臻料想欧阳谦的脾气再倔，在天牢里待了半个月，怎么也犟不起来了，抬脚往天牢走去。

天牢里的见元臻来了，都纷纷下跪行礼，心中暗暗腹诽，自从欧阳谦经常出入这大牢，皇上也经常过来，想偷个懒都不敢，每天无趣的要发霉。

牢头带着元臻进去里面一间小牢房，元臻看了看四周，人呢？只是地上有些血迹，人去哪儿了？

牢头开了牢门，掀开地上的稻草堆，欧阳谦浑身血色淋漓在稻草堆里躺着。牢头躬身对元臻禀告道：“我们看这奴才挺不住了，就想着过几天他死了就埋了去，没想到这奴才还真能抗，好几天了还有呼吸……”

元臻看了牢头一眼，淡淡的说道：“出去吧。”

“是。”

牢头退下之后，元臻蹲下轻轻拨开稻草堆，晃了晃欧阳谦：“欧阳谦，醒醒……”

欧阳谦迷蒙的感觉到有人把稻草掀开，手动了动，眼睛眯开一条缝，却是实实在在的看不到任何光明：“我还没有死……不要埋了我……”

元臻只是想削削他的锐气，却不曾想他成了这副惨状，心中暗恨牢房里的人不会办事。

“你果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要跟朕对抗到底？”

欧阳谦听到元臻的声音，有些迷茫的用那没有焦点的眼睛试探的往外看了看，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有些疑惑的叫道：“皇上？”

元臻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知道这几天浑身的臭毛病改了没有？”

“皇上来看奴才了吗？奴才自知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可是奴才想回去伺候皇上，不想再待在天牢里了。奴才知道错了，皇上带奴才出去好不好？”欧阳谦匍匐着身子往外爬，手碰到元臻的脚急忙收回来，额头点地给元臻磕头求恕。

“你还真是骨子里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先前还不是一样不分尊卑的跟朕说什么想要回家？到底哪儿是你的家？谁才是你的家人？现在挨了打了，知道疼了，就又知道说些好听的骗人了！”

“奴才知道错了，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奴才一般见识。奴才可以从柴房里搬出去，奴才睡在屋梁下就可以，奴才可以不用吃饭……奴才好困好累，好想睡一会儿，可是牢房里阴暗潮湿，奴才想睡外面，奴才睡一会儿就可以起来伺候皇上……”欧阳谦趴在地上不停给元臻磕头，虽然根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可是我想出去，我死也不要死在充满怨气的天牢里……

元臻再次蹲下查看了下欧阳谦的伤势：“疼吗？”

“不疼的不疼的……”欧阳谦摇头。

元臻叹息一声：“打成这样会不疼？非得自己找了罪受才知道听话！行了，只要以后知道尊卑有别，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就可以出去。”

“谢谢皇上。”欧阳谦再次磕头，“奴才一定谨遵主仆有别，再不逾矩。”

元臻点头，差不多也要去批阅奏折了，吩咐道：“你自己回杂役房吧，养养伤，再好好睡一觉，等好些了再来承明殿伺候。”

元臻转身离开，欧阳谦自己颤颤巍巍的起来，瘫软着身子走了几步，就摔到地上。元臻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又摔在地上，又回去扶他坐起来，皱眉骂道：“那么大个人了，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欧阳谦捂住腰部，血正从他指缝里流出来，欧阳谦面色难掩的疼痛，迷蒙的问道：“有人跟您一起来吗？”

“没有，朕自己来的。”元臻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欧阳谦面色更露出痛苦之色，元臻注意到了他腰部的血迹，又看看欧阳谦的脸色，扬手掀开他的衣服，一时间双目暴睁，感觉呼吸都停止了！他腰上钉满了钢钉，钢钉周围的肉都已经开始腐烂，骇人至极！

欧阳谦摸着将自己的衣服放下来，喘息着道：“皇上如果不嫌弃，拿根铁链子拴着奴才拖出去吧，奴才眼睛看不见东西，到了外面奴才就可以摸索着自己走……”

元臻的手在欧阳谦眼前晃了晃，欧阳谦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元臻震惊至极，失声大吼：“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朕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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