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狱卒来叫他出狱，欧阳谦头重脚轻的走着，只觉得胸腔都要闷得爆炸，一路上歇了好几回才走到承明殿。到了门口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还没梳洗，这样邋遢的样子见驾实在不妥，可他又没办法先回杂役房洗漱，只得到院子里打了井水上来，匆匆忙忙的洗了个脸，又修整了一下头发，这才进屋去。

“奴才拜见皇上。”恭恭谨谨的磕头。

元臻正在看折子，见他来了，放下折子，应了一声：“出来了？”

“是，皇上昨日吩咐奴才想好了要回来回禀皇上。”

“嗯，告诉朕你思考的结果。”元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皇上克扣杂役房口粮，说到起因也是源于奴才，皇上生奴才的气，责罚奴才就是，奴才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别人……”欧阳谦说着看到元臻的眼神逐渐变冷，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有些委屈的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元臻的眼神传来沉重的压迫力：“罚你，行啊，我们谦王殿下最有担当，最怕拖累别人，好，那朕就按照原来的份例给杂役房，把你排除在外，可以了吗？”

欧阳谦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心里堵得厉害，磕头谢恩：“谢皇上。”

“回去吧，杂役房上下现在肯定巴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呢，你在那儿也挺好的，除了饿肚子，也没别的坏处了，不算朕亏待你。”元臻讽刺的语气让他心里很难过，再加上身体疲累疼痛，肚子又饿，转眼间反而眼眶都红了，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元臻看了一眼他扁平的肚子，抬了抬眼皮，却看到欧阳谦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扁着嘴哭起来了，哭得一抽一抽的，元臻凛眉，“你干什么？”

“义父，我饿了……”欧阳谦擦了把眼泪，“我想吃您包的饺子……”

元臻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听着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终究是不忍心：“想吃饺子就去御膳房，吩咐御厨做一碗就是了。”

欧阳谦吸了吸鼻子：“我想吃您包的，我都好久好久没吃了……”

元臻登时火气就上来了：“长脸了是吧？”

“我特别想吃……呜，想了一整夜……”欧阳谦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这些时日受到的所有委屈不公和冷待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顿时倾泻而出。冯士安进来的时候，欧阳谦正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元臻则是黑着脸看着他不说话，冯士安在门外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暗叹欧阳谦的没眼色，出声提点道，“孩子，皇上正心烦着，不过吃顿饭的事儿，你若是饿了，我去御膳房给你拿些吃的来吧？”

欧阳谦见到有外人进来了，有些急忙的收住自己的哭腔，可委屈的劲头哪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他只得一抽一抽的哭着，可怜巴巴的望着元臻：“我真的想吃……我饿的要命……胃疼、屁股疼，还头疼……”

“朕是一国之君，不是你的厨子！你想吃什么就跟去饭馆点菜似的，朕真是把你宠坏了，才让你如此侍宠放肆！有的你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欧阳谦此时还不死心，还抱有一丝期望，泪眼朦胧的偷瞄着他，见真的吃不着，也不再闹了，躬身下拜道：“那奴才不吃饺子了，奴才喝药可以吗？奴才近些时候总是不舒服，太医先给奴才开了七天的药，奴才买不起……”

元臻还生着他的气呢，心里烦的不行：“买不起就自己去想办法！你不是能耐吗？连饭都不用吃，还吃什么药？要买药自己去想办法。若是宫中人人生病都要朕来报销，国库的开销岂不是十倍的往上翻！你去挣钱给朕填国库啊？”欧阳谦低下头去，称了声是就不说话了。

元臻身子后仰，心累的吁了一口气，给了冯士安一个眼神，冯士安马上会意，躬身带了欧阳谦去御膳房，拿了几个包子和一大碗面过来：“快吃吧，饿坏了吧？”

欧阳谦眼睛一亮，接过面碗就狼吞虎咽起来：“真好吃……”

冯士安拂了拂他额前的碎发，不经意间摸到他皮肤的温度，不由得脸色一变，继而将整个手掌贴到他额上，触手滚烫。“孩子，你起烧了啊？”

“嗯……牢房里有些冷……”欧阳谦边吃边回道。

“唉……”冯士安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不容易，一身的伤，还起了烧，估计又够躺一阵子的，想到今日皇上微沉的脸色，又奉劝道，“孩子，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啊？皇上偶尔做顿饭，那是兴致来了，你在他气头上强求他给你做饭，这……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

欧阳谦害臊的红了脸：“我就是饿了，又好久都没吃过他包的饺子了，昨天在天牢里，想着能吃一碗他包的热腾腾的饺子，我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冯士安被他逗笑了，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乏长辈对小孩的宠溺，“你还知道不好意思，想吃饺子吩咐他们给你做一碗？”

“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吃饱了，前些年给义父喂刁了，总觉得谁做的饺子都不如他做的好吃。对了，谢公公提点，以后再也不会了。”冯士安出去叫人去太医院称了些退烧和管外伤的药来，临走时交给了他，笑着说道，“回去喝点药，退烧的，这个是管外伤的，都是皇上吩咐给你带的，皇上每次话都说得很漂亮，但他心里还是很疼你的，你看你说肚子饿，他前脚刚说不准你吃饭，后脚立马就让御膳房给你准备吃的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欧阳谦回去的时候被楚宴碰上了，见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路，几步小跑过去：“谦儿，你怎么了？昨晚都没回……你眼睛怎么红了？”

欧阳谦不好意思的道：“昨天又挨批了，还好没有打到底，不然您就见不到我了，刚刚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在承明殿对着皇上哭起来了，说想饺子，哈哈，饺子也没吃着，一口都没吃着……”说到最后已经掩盖不住的失落，继续往房里走去，“刚刚我就是脑子发晕，犯浑了。”

楚宴看着他的脸色，伸手扶了他进屋：“身上有上药吗？这是打了多少啊？血都流了这么多……”楚宴操心的怎么说都要扒下他裤子看看伤势，欧阳谦害臊的跟个纯情小姑娘似的，脸都红成了熟虾，“哎哟，这怎么看啊……我没什么事，就打了几板子而已，您还是别看了。”

楚宴叹息着：“那好吧，你上药了吗？”

“已经上过了，您先去忙吧，我想睡一会儿。”

“诶，好。”

楚宴问道：“谦儿，你是不是为杂役房朝皇上求情了？”

“没有。”

楚宴望着他欲言又止。

自从吃了御膳房那一顿饱的，再来值勤之时，听了元臻的几句讽刺，欧阳谦就不再进食了，他脾气也犟，明知道软着说几句话，元臻不会真的让他绝食，可听到元臻话里话外的嘲讽，他实在做不到摇尾乞怜。看他始终那么拧，元臻一怒之下说出，谁要是敢接济他，必定要杖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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