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想跟隐渊的关系再这么僵持下去,让义父夹在中间受气,所以就算再不自在,还是端着盘子来到隐渊的房前,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长老,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很久,久到欧阳谦都以为里面没有人,才听到一声深沉的声音:“进来。”
欧阳谦推门而入,隐渊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副时间久远的画,看的发呆。
欧阳谦走到他跟前,乖巧的递上茶水:“这是我刚泡的新茶,是外边进贡来的茶叶,长老尝尝香不香。”
“放那吧。”隐渊不冷不热的努了努下巴,欧阳谦失落的将茶水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回头看到画上的画面,一对富贵夫妻坐在石凳上,满脸慈爱的望着面前玩耍的两个孩童,两个孩子才三四岁大,小脸上单纯的笑容让人看了就不禁莞尔。
“这画的是谁啊?”欧阳谦凑上去看了看。
隐渊挑起眼角望了欧阳谦一眼,冰冷的眼神看的欧阳谦一慌,连忙躬身退了一步。
“现在没有别人在,你不用装模作样的惹人怜爱,收起你对付简誉的那一套!”隐渊言辞犀利,毫不客气,欧阳谦自知身份,于公,他是三朝元老,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于私,他是义父的师父,多么尊贵的身份,而自己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欧阳谦眼神略黯淡了些,强逼着自己忽略掉他话语中的敌意,躬身道:“子逸不会说话,请长老多多指点,以后一定改过。”
隐渊冷不丁的瞪着欧阳谦,似乎要把他冻成冰渣儿,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得简誉钟爱。虽然他长得好看,人也条顺,可他毕竟来路不明,那么蹊跷的事情,简誉却丝毫不疑心,可见他唬人的本事有多高明。
欧阳谦在他冰冷的目光中待的极为不自在,不由得微微弓着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隐渊自然看在眼里,冷笑一声:“你这恭顺可欺的样子真是可憎,小小年纪手段高明,我就不信等不到你狐狸尾巴露出来的那一天。”
欧阳谦不是不知道隐渊怀疑自己的身世,可是自己刚出生的事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听得他们讲述罢了,隐隐记得义父说过,自己虽然是被丢弃的,可是衣服穿的刚刚好,在襁褓里也冻不着,襁褓里面还有缝制好的小衣服和小鞋子,还有一个玉佩,也就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戴在身上的这枚,所以隐渊长老怀疑自己是别人安插在义父身边的暗探。
虽然莫名其妙,可毕竟隐渊也是为元国着想,为义父着想,所以欧阳谦并没有太强烈的反感,只是觉得有点憋屈。明明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明明自己不是什么人安排在元国的,如果不是义父将自己捡回来,估计都会冻死在那片雪地里,可还要承受这些无谓的猜忌,一次一次的怀疑自己的居心。因着隐渊一直对自己态度如此,所以欧阳谦以前也没想着去贴他的冷板凳,现在义父都开口了,自己也大了,如果再一味地跟他不合下去,恐怕于自己以后的仕途不利,于隐渊与义父的师徒关系也不利。欧阳谦又是一个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义父被人甩脸子的人,身为小辈,只能是他百般谦顺,以求得隐渊的谅解。
欧阳谦撩衣跪下,几缕头发丝飘散在额前,看起来非常温润无害:“长老,子逸自幼无父无母,真的不是什么探子奸细,长老如果还不信我,可以沉下心来看,以后如果做出一件危及到元国或者义父的事,长老要活剐了我,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隐渊轻嗤一声,似乎他的话多可笑似的:“活剐了你?我哪有这个胆子?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四面八方多少人赶来跟我拼命了。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笼络人心,凡是我知道的,哪个不向着你说话?我不用你在这跪,出去。”
欧阳谦鼻子酸酸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为什么隐渊就这么讨厌自己。
“长老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消除芥蒂呢?”
“简单,我怀疑你的身世,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就别怪我一直放不下戒心。你让我消除芥蒂,可以啊,离开王府,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永不踏入仕途,这样我就相信你了,相信你是清高的,相信你就是一个普通人。”隐渊知道他不可能答应,果然欧阳谦听完之后就微微凛眉,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了。
“做不到?做不到就给我出去,少在我面前碍眼!”欧阳谦缓缓站起身,朝着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欧阳谦回到自己房间里一直闷闷不乐,隐渊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还更想知道呢,谁能告诉我?还要证明自己身世是清白的,如何能证明?欧阳谦想到了自己身上一直佩戴着的玉佩,这块玉的质地十分罕见珍稀,想来购买的记录一定是有的,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不知道存根还有没有。想到这点欧阳谦就出了王府,找了一家专程卖上等玉佩的店铺,让他帮忙看一下,这块玉还有没有购买的记录,老板查了半天,找出了一些名单,说这种玉很罕见,价格不菲,还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所在的地区比较分散,不止元国有,别的国家也有,所以找到买主希望很渺茫。
欧阳谦把名单都抄录了下来,向老板道了谢就走了,他想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可不想让义父知道,义父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看自己跟亲生的一样,如果知道自己有可能在找亲生父母的踪迹,心里会很失落吧。
万一,万一真的能找到自己爹娘的消息……欧阳谦还没准备好怎么接受他们的讯息,又或者这块玉不是他们买的,而是他们的爹娘买的,署名不是他们,又如何能找得到呢……不知道他们还活着还是已经去世了,如果去世了,我就再也没有爹娘了,我的喜怒哀乐他们全都没办法知道了……
欧阳谦拿着那份名单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一个人,撞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龙庭,他显然也被撞得不轻,后退了好几步,发现是欧阳谦,马上凑了过去:“老谦?怎么了跟失了魂儿似的?”
欧阳谦随便摆了摆手:“没事……”
“手上拿的这什么?”龙庭拿过瞅了瞅,“什么名字啊?干嘛用的?”
欧阳谦思考不过三秒,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龙庭,龙庭跟他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人比亲兄弟还亲,欧阳谦想让他帮自己的忙。两人去了龙府,龙庭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好,我帮你。”龙庭与他私交甚好,平日里都是再亲近不过的人,虽然明面上龙庭还要管欧阳谦叫一声殿下,可欧阳谦为人和善,自然没什么规矩管束,有时候被欺负还是经常。
“谢谢你。”欧阳谦真心的感谢他。
“你的玉佩先借我用一阵儿吧,不管能不能找到这个玉佩的买主,我都保证怎么到我手上的,我怎么还给你。”龙庭伸出一只手,欧阳谦毫不犹豫的把玉佩解下来递到他手上了,“……好。”
龙庭看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他为什么突然就想调查自己身世了呢?还不惜动用隐卫,这么大阵仗的去查多年前的买主,他一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老谦,我帮你的忙,要帮的明明白白,稀里糊涂的事我可不干,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查这块玉佩的来历了?”
欧阳谦抬起头,眼神中透露了几分迷茫:“隐渊长老怀疑我的身世,我能给他我身份清白的证据,他就不再干涉我的仕途,否则要让我离开京城,再也不到义父眼皮子底下来,也不许入仕途,他才能对我消除芥蒂,才能相信我对元国无害,对义父无害……”
“我以前听我爹说过,隐渊长老年轻的时候遭受过不少背叛,那些人惯会做戏,平日里让人看不出端倪,关键时刻露出本来面目,让我们元国损失了很多人马,所以他多心,你别往心里去,别听他两句你就心里难受,听到没有?”
“没有……我就是挺好奇的……”欧阳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说笑不笑说哭不哭的笑容,“如果我爹娘还在世,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如果他们不在了,我还会不会难过……”
“他们要是还活着,你该怎么面对怎么面对,如果他们去天上了,你还跟现在一样,你没失去任何东西。”龙庭认真起来总是这么具有说服力,一脸真诚认真的看着欧阳谦,“老谦,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做出改变,你就是你,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你,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要求你改变自己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你也没有义务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不管爹娘还在,还是爹娘不在,你都是现在这个欧阳谦,你知道吗?可多人稀罕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欧阳谦心里释然了许多,是啊,有没有爹娘于自己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就算没有……也还是现在的生活而已。
“我明白了,谢谢你,龙庭,你总是能开解我很多。”
龙庭点点头:“老实等消息吧,我希望不管有没有结果,你都能平常心对待,老子拼了跑断腿也得给你把这些名单问个底朝天,放心吧。”
“嗯,好。”
龙庭眼神动了动,还是张口说道:“你让我暗中查探,是不是怕皇上知道了不高兴?你怕他觉得白养你这么多年么?养大了你去找你自己爹娘去了?”
“义父虽然表面大义凛然,其实心思还是挺细腻的,换做是谁,一手带大的孩子巴巴的到处去找爹娘,心里都会膈应吧?我不想跟义父之间产生任何罅隙,就算我还有爹娘在世,义父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在不能确定结果之前,我不想让义父知道我在做这件事,免得平白惹他伤心。”
龙庭点点头,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这倒是,有时候皇上的心眼儿还不如一颗绿豆那么大,到时候真吃味了也说不准。”
“麻烦你了,我总是这样把什么事都交给你。”欧阳谦有点愧疚的笑笑,龙庭甩了甩那张单子,“觉得对不起我,下次我的俸禄单上,给我多加一位数,那我就高兴了。”
知道龙庭是开玩笑的,欧阳谦还是轻轻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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