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石板桥,常明扬起脑袋,瞧那脏抹布似的流云挂枝头,碎绿间几点残红。其神态倨傲,宛若在沙场点兵的年轻将军,只是手不安,摆得流里流气,脚外八,迈得六亲不认,倒像草寇出身。他就这样,迈进假山流水旁的小亭子。亭中有一桌两凳,桌上摆着副象棋,皆为石头质地,还有个头须花白的清瘦老头,也石头般呆坐。
老头见常明来,眼神忽然一亮,以戏腔道了句:“小小瓜熊休要调皮。”脸上褶子变戏法般,先后构成了恼和笑两面孔,只是那嘴角刚上扬就下沉。原来,常明落座后,拿起桌上的帅,进了步一,说是:“营里头闷,帅想出来透透气。”
“我看你是毛刚长齐,就以为翅膀也硬了。”老头动嘴不动手,没接这盘棋。
“哪有,我说爷爷,啥时换个凳,这石头太冷,冻杀我的屁屁咯。”常明站起,绕着桌连走了好几圈,左看右看,看似没有继续下棋的意思,且嘟囔:“这阴天怪讨厌,整得早上跟傍晚似的,难得放假,不过晴了又热,唉,心不顺,看什么都不爽!”
“又拐着弯说话,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让我一子。”老头挥手要常明落座。
“这可不是让,古时那些英雄将领,不都冲锋陷阵嘛,您最爱演的常山赵子龙,不都七进七出长坂坡嘛,我走这么一步,也没什么问题吧。”常明笑嘻嘻,盘腿坐下。
“赵云是为了忠义两字。”老头架了个中炮,落子声惊飞麻雀。
“我是为了好玩两字。”常明接了个马二进一,没什么声响。
锣鼓喧天,号角连营,元帅身披赤篷,上阵下令兵卒们血染衣甲,为身后马蹄开出铮铮作响的大道来,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共奏一曲楚河汉界。白马无情,驮着银袍妖魔,尸骨漫山遍野皆敢踏遍。一把长枪在手,挑起一人,好似挑起一块豆腐。凄厉的惨叫呵,索命的暴吼呵,断肠的诅咒呵!何人砍伤了马腿,弄折了枪身,斩杀了妖魔?一时之间,鲜血如注,画染大地。几百年后,万场落雨,诸般作新,天地方圆落入棋盘。
常明下快了起来,老头也应对得及时,呼吸间执棋落子。落子磔磔,和着几声雀鸣。棋盘外的黑红越来越盛,这场对弈最终缓于一声咦,老头皱起眉,手中棋子低悬不定。
“拿主帅当饵,我看你是想效仿诸葛先生唱空城计。”
“爷爷,你觉得我这招把玉当砖抛,以此迷惑对手,怎样?”
“本末倒置,我要是把玉给捡去了呢?”
“玉里藏着炸弹。”常明双手一张,划了个圆:“轰!”
“找打。”老头作势要拍常明脑袋,常明连忙把头伸去,老头又欲缩手,但见常明如此,不拍反倒下不了台,便要轻拍,然而却拍了个空。常明挠头:“头皮屑攻击!”
“好你个瓜熊,我要是哪天心脏病犯了,准是被你气的。”老头笑了几声,又把脸板得能压咸菜:“明明有可以绝杀的棋路,为什么不走?”
常明腆着他那张贱萌如柴犬的俏嫩脸蛋:“明明舍不得绝杀您。”这话刚说完,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你这手机铃声聒噪得很,耳背听了都要生烦。”老头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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