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过他的照片,还是在刚加入调查科的时候,我从刚逝去不久的尤尔前辈手中接过了他的差事,他也从此进入了我的眼中。
一张是幼年时期的他,那张照片颇为猎奇。衣着破烂,瘦骨嶙峋的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小象般大小的蚂蚁上,周围一片火海。
村庄在哀嚎,尸体无序的散落一地。巨大蚂蚁上踩着一具尸体,心脏被洞穿,惊恐的表情早已凝固。
小男孩一脸苍白,好似一个死人,脸上带着狂热的色彩。
天哪!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表情,那朝圣到扭曲的狂热色彩,哪怕是最虔诚的基督徒见到上帝也过犹不及吧!他好像在那一刻见到了神,亦或是他自己成了神。
第二张照片中的他摇身一变,西装革履。面色仍旧苍白,还是那副死人脸。十七八岁的面容白发丛生,有黑有白。
头发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了,长长的头发凌乱不堪地垂在额头遮住了眼睛,但从头发的缝隙可以看出,那是兽瞳,瞳孔金黄,仿佛要择人而噬。
哪怕没有亲眼见过他,即便只见照片,也能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是在一个小酒馆里接见他的,话说我们总是和酒馆有缘。在酒馆里成为神,在酒馆里被拽下来,又从酒馆里逃出来,来到这个偏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然后在这个小地方的酒馆里开始了我在调查科的第一份工作。
而我从调查对象的口中了解到了关于陈峥的故事。
……
我是一个疯子,一个被人嘲笑又深深恐惧的疯子。他们庸俗不堪,他们堕落愚昧,他们既疯狂又残暴,他们总是吵嚷着活不下去,但又愿意为了苟活付出人间的一切代价,做出人间的一切恶事。
与我相比,他们才是疯子,他们才是魔鬼。如果这便是人,那我还真算不上,如果这就是人心,那我还是摘掉心脏算了。
因为不了解人类,渐渐的与人划开了距离,每次看到人,总是下意识的远离。而在我七岁那年,那场大火,使得我与人这一种族彻底的分道扬镳。
自那天以后,我不再是人。
……
我出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外人进不来,我们也不出去,很像是外边人说的桃花源。
但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样的,与世隔绝的环境没有出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那种美好,反而随着闭塞的环境,滋生着罪恶与暴力。
黑暗,成了这个山村的主色调。
村西有个老巫婆,梳着高高的三角形状的头发,衣服上尽是些破洞,长着一脸麻子。
村里的孩子很怕她,都觉得她是喜欢生吃小孩的妖怪。可村里人在家教导着孩子不要和他接触的同时,在外边却是对她尊敬有加。因为老妖婆掌握着村里人未来的生杀大权,测命。
测命是村里的传统,每个孩子出生时都要请老巫婆测命,仿佛那测命能测出什么命相似的。我不懂,但所有人都颇为重视,说是一生中的头等大事也不为过。
我出生那年就是老巫婆给测的命。下下命,以后恶疾缠身,霉运不断。
我不知道那老巫婆只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反正自那天起我的生活瞬间昏暗了起来。
不过父亲好像并不在意此事。我问为什么?父亲总是说,命终究是抓在你自己的手里。
父亲个子很高,身体硬朗,做事也很强势。每次与我说话,都是带着命令的姿态俯视着我。父亲脾气很好,也不好。反正我这一生只见过他发过一次火,像发狂的狮子一样的恐怖。
我从来都不敢违抗父亲的旨意,父亲说我喜欢读书,我就喜欢读书。父亲说我喜欢音乐,我就疯狂的学音律。父亲说我喜欢劳动,家里的一切杂活我就全包了。总之父亲说我是什么,那我就化身成什么。
很快,我就成了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陈峥,你做的不错!”
每次听到父亲夸赞我时,一股凉意瞬间袭上心头,冰冷彻骨。这时候我多么希望他来一句,你怎么做的,糟糕透了!
很奇怪是不是,对于夸赞恐惧,但对于呵斥竟心生向往。
我觉得是我欺骗了大家,这根本不是我。我是一个演员,一个大骗子。
其实我不喜欢,我什么都不喜欢。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但我不能说出来,长期的服从,让我养成了唯唯诺诺,恐惧一切的性格。
外表看似光亮,内心确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从小就怕人,不是怕生人,也不是害羞什么的。
只是单纯的恐惧,人这一与我同类的物种,在我眼中与洪水猛兽无异。
每次见到我的同类,总是战战兢兢。但是我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被他们发现不同,被排斥,被处以极刑。
因为是下下命,村里的人都教导着自家的孩子离我远点,说是离我近了,会沾上霉运。
所以,我就成了那些大人口中的怪物,同龄的孩子见了我都唯恐避之不及。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们把我当成怪物,我不也是一样的恐惧他们。如此一来,我反倒乐的自在。这样一想,我却是有些感谢那老巫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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