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走出月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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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或许是因为来自母亲大人洗脑式的说教，苏清寒觉得自己一定会走出月光镇这个破地方，这个念头就像隐藏在木材中的真菌，在月光镇这个阴冷、潮湿的玻璃箱里不停发酵，直至两朵小冬菇冒出头，撑出小伞来。

远离月光镇的绿皮车正在行驶着，缓慢得像即将进入冬眠期的蛇，奔向那个叫望城的远方。苏清寒看着窗外的荒野，她甚至做梦都在期待这一刻，苏清寒想，月光镇这个鬼地方，她终于是走出来了！月光镇和它的浪漫名字没有沾上一点边，那就是一个破烂城市，之所以这样形容并不仅仅是因为它像被轰炸过一样的马路、老旧的平楼，脏兮兮的街道，路旁堆积成山的垃圾，空气里散发着的酸臭味，还有电线杆上随处可见的“重金求子”广告，更是那个环境里住着的一代接一代继承着腐朽价值观的人。

一个女孩子，成绩好有个屁用，读再多书还不是要嫁人，还不是要生娃。

一个女孩子，迟嫁早嫁都得嫁，还不如早些嫁了，少赔点。

一个女孩子，太过要强是不行的，嫁出去都得让人赶回来，你看电视上那些女博士、女硕士什么的，到最后没人要可怎么办？

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当上皇帝不成？

苏清寒听过太多太多所谓媒婆，以“一个女孩子”作为开场试图说服老妈将自己和姐姐都嫁了，甚至在自己动身出发的前一夜还有人上门试图说服老妈将姐姐嫁给卖猪肉的阿荣，好在母亲头脑清醒，将上门的人打发了出去，惹的那人在门口大骂：“真以为人家稀罕你家那瘸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等着瞧吧，以后没人要了别来求我。”

老妈习惯了，坐在客厅里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那些以“一个女孩子”作为开场的说辞，在月光镇这个地方一点都不让人奇怪，反而就像至理名言一样被那的人信奉着。苏清寒从不反驳，也不会和那些人据理力争，只是用尽自己的全力，爬出那个叫月光镇的阴冷深渊。就像老妈说的：“你们一定要走出去，走出去你们的人生才有希望。”

“花生、瓜子、饮料有需要的吗？”乘务员推着餐车，用甜美的声音叫卖着。

几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苏清寒抬头，心想着车子虽然破，但乘务员是真好看。

“寒，给我来瓶可乐。”苏枫暖用命令的口吻对苏清寒说，手中还玩着因为这次出行母亲狠了狠心斥600元巨资为她们购置的十八手国外品牌智能机。

苏清寒买来可乐，递给身旁的苏枫暖：“少玩会，别玩没电了。”

“你没听老板说嘛，新换的电板，哪那么快没电。诶？这个是什么功能？这国外牌子的手机好像就是跟普通的手机不一样。”

“我看看。”苏清寒刚要伸手拿过手机，姐姐却像触了电一样将手缩了回去：“我自己研究。”

母亲在给她们买手机的时候只说为了她们出去后方便联系，并未明确这个十八手破机子的归属问题，所以这个手机的主使权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一直更受偏爱的苏枫暖手上。

苏清寒不和她争，争也没用，更何况能够顺利走出月光镇，苏清寒已经满足了。

苏枫暖是姐姐，苏清寒才是妹妹，苏枫暖出生在六月的骄阳里，自己出生在十二月的落雪天，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似乎是因为那条废腿，姐姐一直被偏爱着，从小到大都是，甚至母亲在看到自己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出月光镇的结果时，还能提出若想继续上学就必须带着姐姐一起走的无理要求。

苏清寒安慰自己，好歹姐姐废着一条腿，自己四肢健全，若自己不将她带出来，她的人生才叫完蛋。

天已黑透，离火车驶出月光镇站台已经8个小时，最初的兴奋随着一次次到站在闭塞的火车车厢里被慢慢消平。这是苏清寒第一次离开月光镇，没想到，第一次就走出了这么远。苏清寒转头看姐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沉，但手中还死死捏着那只国外品牌智能机，生怕被抢了似的。

苏清寒伸手轻轻按亮手机，显示时间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