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月十一号，夏景霖按照何程旻说的时间要求来到了茵兰园。

时间刚好是早上十点半。

茵兰园，南城最豪华且最贵的别墅区。

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需要百来万。

望着眼前的小区，夏景霖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她左手拎着电脑包，左肩挎着一个小包，右手拿着礼物，走到了保安室窗口前。

“您好，我去茵兰园……蓝海居五街六号。”

保安年纪很轻，像是二十出头，但是发际线很高。

他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一边问她：“你想去找谁，我给你打个电话询问。”

“找何老太太。”

保安一听说找何老太太，他翻了翻页：“这几天来找老太太的人真多。”

保安翻开一本文件，找到电话，开始打了过去。

也就打了一分钟，保安示意她：“小姐您等一下，等会儿有人来接您。”

夏景霖颔首答谢，保安又示意她：“你进来等就行，外面挺冷。”

今天确实挺冷。

虽然没有太阳，但有寒风，一直都在夏景霖耳朵旁刮。

夏景霖的耳朵冻的通红，显然跟红烧一样。

过了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小区，一边询问：“请问谁来找何老太太？”

保安示意身后的夏景霖。

夏景霖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模样很端正。

“是夏小姐对吧？”

夏景霖微微鞠躬：“您好，我是夏景霖。”

“早就从旻旻的嘴里提起过你。我是容飞，他们兄妹俩叫我容叔。”

说完，容飞伸出手，像是准备跟她握手。

但看着夏景霖拿着东西，又说：“夏小姐，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容叔，我们赶紧去吧，怕老太太着急。”

容飞示意她往前走，还不忘感谢保安便带着她进了小区。

不比其他小区有楼房和别墅区一体，这是一个纯别墅区。

周围都是富庶无比的大别墅，每一个别墅都装修的非常精致，而且每一处外面的面积都特别大，让夏景霖感觉都能踢球了。

“夏小姐，我们这比较杂。”

“没事容叔叔，这里环境很好。”

“是挺好的，但平时邻居来往不是很密切。”

“容叔叔，我看这个别墅区，应该建立了没几年吧？”

容飞算了算：“这个别墅区建立也刚好十五年，我们是这里的第一批住户。”

也不知道兜兜转转了多久，容飞终于带着夏景霖来到了何家的家门口。

容飞背过身输入了密码，大门随后就缓缓打开了。

“夏小姐，您这边请。”

夏景霖有着一股不知名的紧张。

容飞带她从大门走了进去。

那是个红木大门，微微虚掩着。

走进何家，夏景霖被里面的家具吸引了。

客厅都是红木家具，电视柜两边有个巨大的玉瓶器，看着像是很价值连城。窗边有个写书法的案台，文房四宝都很齐全，旁边还有几幅写好的飞白。

“夏小姐你先坐着，我带老太太来。”

容飞进了里屋，又有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着装，两袖之间戴着袖套，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还给她递来一杯柠檬水。

“谢谢阿姨。”

夏景霖还真的有些渴了。

“不客气，你叫我容婶就好。”

夏景霖示意后面：“您和容叔叔是夫妻么？”

容婶颔首：“嗯，是的呀。”

不比容飞，容婶显然是内向一点。

“阿姨，我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

容婶示意：“餐厅那边右拐。”

“谢谢阿姨。”

夏景霖拿着包走进了容婶所说的洗手间。

洗手间虽然不大，但是紫檀香气息很重。

她想了想，应该是他们家有人信佛。

洗手间里面有扇窗，正在打开透风。

夏景霖简单地补好了淡妆后，走向窗户前看了看。

窗户不大，但对着了何家的后院。

何家的后院确实真的有一个不大的温室。

后院种满了花草，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菜园。

隐隐之中，她像是听到了脚步声。

她赶紧收拾好，带着包走出了洗手间。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刚好和容飞和老太太撞上。

“您好奶奶，我是夏景霖。”

何老太太精神矍铄，盘着头发，头发上插着一根木簪。她穿着一身大红色棉袄配着灯芯绒裤，把她的身材衬得很瘦。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上等的翡翠镯子，双手手掌下还握着还有一根拐杖。

何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就是景霖？”

老太太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梨涡一笑起来，显得老太太更加可爱。

“嗯，我是景霖。”

何老太太吩咐容飞：“容飞，旻旻啥时候回来啊？”

容飞朝着她耳朵说：“今晚。”

容婶在一旁对夏景霖说：“老太太耳朵不太好，你得对着她耳朵说，但别喊。”

夏景霖颔首，一边扶着老太太在一旁的餐椅前坐下。

何家的餐厅主打花梨木，是一张圆桌外加八张椅子。

圆桌的中间摆着一盆盆栽和一个较大的冰皮月饼盒。旁边则是个北欧原木风的餐边柜，最上面的中间是何家一家五口的照片。

夏景霖跑到客厅把小包放下，把礼物袋拿进了餐厅。

夏景霖拿出一盒苦丁茶：“奶奶，这是我给您买的茶，希望您可以喜欢。”

何老太太很满意，对一旁的容飞说：“真好，真好！我刚好喝完了，小景霖就送来了。”

何老太太把茶交给容飞，又握住夏景霖的手：“真好，真好！”

容飞示意夏景霖：“你和老太太就在这聊吧。老太太神智很好，她并没有阿尔兹海默症。”

夏景霖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又对老太太说：“这个是给何程昊的安吉白茶，程旻的意式咖啡粉，还有……这是给叔叔阿姨的普洱茶。”

何老太太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显然神情愣了一下，接着说：“不用买那么多，浪费钱。”

“没事奶奶，我第一次登门拜访，得带礼物的。程旻帮我太多了，我不能白要她的好处。”

何老太太依旧开心：“好孩子，你可真的是个好孩子。”

夏景霖说：“我听程旻说，您愿意做我的课程学生对么？我今天带了电脑，我们可以聊一聊啦！”

何老太太颔首，一边拿起旁边的杯子示意容婶：“红丽，麻烦你帮我把景霖买的苦丁茶泡一杯吧，别太多了。如果太多了，你也喝一点吧，这些天太辛苦了。”

容婶答应了一声，接着说：“没事儿阿姨，我这就帮您。”

容婶拿着苦丁茶茶罐和茶杯，随后走进了厨房。

何老太太虽然年近八十，但眼睛极为明亮。

夏景霖想，何老太太在民国时期一定是一个超级美女。

起初，夏景霖一开始以为何老太太看不到。

直到何老太太转身看着她，一边说：“景霖，你真漂亮。”

夏景霖对老太太说：“奶奶，您叫我双双吧，这是我小名。”

“双双？”老太太笑着回应，“好，双双。”

夏景霖打开电脑，问老太太：“奶奶，您想先开始，还是？”

何老太太说：“我肚子饿了，你要吃点什么零食么？”

零食？

夏景霖觉得这何老太太很时髦。

“奶奶要吃什么，我去拿。”

“凤梨酥。”何老太太开始嘴馋，“可好吃了，我一口气能吃三个。”

“在哪呢？双双给您拿。”

何老太太示意圆桌上的月饼盒：“在里面，你去拿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夏景霖颔首：“好，等会儿双双帮您打开。”

容婶从厨房里拿出杯子，放在餐桌上示意老太太：“阿姨，您慢点喝，现在还很烫。”

夏景霖走了过来，不忘撕开一个凤梨酥。

容婶示意夏景霖：“别给她多吃，这是她第二个了。”

夏景霖笑着表示明白。

夏景霖把凤梨酥交给何老太太，何老太太吃了一口：“真好吃。双双，你也吃！”

夏景霖发现何老太太的牙口也非常好。

不仅如此，她的皮肤也很好，保养非常得当。

虽然年近八十，但气色都比一般老人好很多。

夏景霖坐在何老太太旁边吃，一边帮她擦拭嘴角。

“乖囡囡。”

何老太太看着夏景霖，模样像是渗出了蜜。

“奶奶也很乖啊。”

“就知道哄奶奶开心。”

“没有啊，奶奶也很可爱。”

何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谁给你扎的三股辫？这也太难看了吧。”

夏景霖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今天是我第一次。”

何老太太笑道：“你这个扎的也太松松垮垮了。我会扎，你需要我帮你扎么？旻旻小时候的头发都是我扎的。”

夏景霖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和外婆，对于面前的老人，她自然而然也同意了。

夏景霖把辫子卸下来，把头绳交给了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示意她坐在地上：“你坐下，我帮你。”

余光之中，夏景霖看到何老太太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把木梳，给她仔细地梳头发。

何老太太一边给夏景霖梳头，一边说着一些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何老太太说完后，其实辫子就已经扎好了。何老太太把她的辫子扎的很紧，像是在固定发型，也像是给她的头发扎的更整齐了些。

何老太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双双，看看。”

对着镜子，夏景霖很喜欢这两条三股辫。

对于一个从小什么事都自己做的人来说，看到这样的辫子她自然是喜欢非常的。

“谢谢奶奶，这辫子真好看。”

何老太太笑道：“喜欢就成，就怕你不喜欢。以前旻旻总觉得我把她头发弄疼了，现在看也不是那么疼嘛……”

其实夏景霖也觉得疼，但她没好意思说。

何老太太拿着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茶：“双双，你买的茶很好喝。”

“奶奶喜欢就成。”

“以后多来看看奶奶好不好？”何老太太眼睛看着夏景霖，“奶奶喜欢你，你以后多来，陪我吃吃饭行不？”

夏景霖点点头：“好。我答应您！”

何老太太颤颤地伸出左手尾指：“拉勾上吊，不遵守的就是一只大猪头。”

夏景霖伸出右手尾指，接着说：“用大拇指按个戳。”

何老太太笑着暗戳。

跟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夏景霖打开电脑，一边说：“奶奶，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老太太颔首，把双手搭在拐杖上。

夏景霖昨天就从何程旻的手机里知道无线网密码，她点开设置找到无线网，输入了九个字符后便打来了自己的笔记收集区。

打开页面，夏景霖说：“奶奶，您以前有遇到过什么网络或者电信诈骗么？”

何老太太想了想：“差点儿算么？”

“行的。”

何老太太说自己在何程昊本科时期经历过一次诈骗。

那会儿何程昊刚在美国留学，加上他喜欢复习的时候闭关修炼，所以final week联系他的话，基本都是属于找不到人的。就在这期间，老太太就经历过一次。那会儿老太太刚玩微信，刚从容飞手里加了孙子孙女的微信，开始对着孙子孙女的微信里乱捣鼓。奶奶的手机号一向都是何程昊放入美国的紧急联系人，所以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也是有理由的。

电话那一头，老太太收到说自己的孙子在美国出车祸，需要核对相关信息。老太太听着电话那一头孙子的护照以及相关一下子就差点背过气，但她情绪稳定，一开始在听里面电话那个人的语气情绪。打完电话，老太太就吩咐容飞准备美金，说是开始汇款。

容飞说：“阿姨，您确定吗？这会儿昊昊应该在忙期末考试吧。”

老太太手都发抖了：“快点联系何程昊。”

容飞联系了好几次微信，结果何程昊根本不接。

老太太有些着急。若不是容婶在一旁安慰，老太太险些要闯到大使馆了。

容飞又说：“昊昊怎么可能会有事，我们问问旻旻吧。”

老太太知道兄妹俩一向要好。

她坐在红木沙发上，握着拐杖发抖。

直到晚上九点多，何程旻终于回来了。

何程旻回来的时候，她还在一边打电话一边脱鞋。

“我到家了。”

“……”

“你要去上课了对么？”

“……”

“哦，明天星期六。”

“……”

何程旻脱下鞋，看到了一旁的奶奶。

“等一下，奶奶在客厅。”

何程旻还没挂电话，看到奶奶在旁边看着她。

“旻旻，你给谁打电话？”

何程旻表示：“哥哥。”

奶奶瞪大眼睛，脾气也难得暴躁起来：“哥哥？快问问你哥哥，他在哪！”

说完，奶奶还把拐杖往地上杵。

何程旻尴尬地询问何程昊：“奶奶问你在哪？”

何程昊在电话里很尴尬：“我还能在哪？我在学校啊。”

何程旻对奶奶说：“哥说在学校。”

奶奶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何程旻把手机交给奶奶。

何老太太在电话那一头问：“是何程昊不？”

何程昊在电话那一头有点懵：“是我啊。”

“你没受伤？”

“别说伤了奶奶，我来美国连皮都没擦过。”

何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差点要给你汇钱了。”

何程昊问：“怎么了？”

何老太太解释，有人以他之名骗钱，关键是还能说出他的护照信息，真的很吓人。

何程昊在电话那一头笑了：“没事奶奶，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全须全尾，一切都好。”

“那你也要给奶奶打个电话啊！”

“我刚刚考完期末嘛。这期间我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我。”

“那行吧，奶奶知道了，以后记得给我多打点电话。”

“没有任何问题，您最近不是玩微信了嘛，我给您发微信。”

何程昊说到做到，之后每一天都给老太太打电话，除非自己太忙。不过就算忙，他也会发几条语音给老太太的微信里，简直二十四孝好孙子。

夏景霖把字打到这，心里有一种强烈无比的不安。

她好像把何程昊想的太片面了。

何老太太说到这，突然转了一个弯问夏景霖：“双双，今天晚上要不要就在这吃饭？”

夏景霖愣了一下：“啊，奶奶您说啥？”

“留在这吃饭。”

夏景霖颔首：“好，没问题，我也可以做。”

何老太太摸着她头上的辫子，一边说：“你还会做饭？”

“嗯，我会，做得还不错。”

何老太太看着她就像疼爱自己的孙女一样：“谁要娶了你，将来一定有好福气！”

好福气……

夏景霖可不敢高攀。

她自认为，所谓的好福气一直离自己很远。

至于将来谁会有好脾气，她也不想做过多的猜测。

但她知道，反正不可能是监狱里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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