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的人

“真的？”

周时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

“这么说来，我现在被官方认证了呗？”

他似乎是在洗东西，水声哗啦。

我躲在房间里和他偷偷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周时燃听到以后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嘴角的笑容藏不住。

“我现在是正牌男朋友，见光的那种。”

我刚想点头说对，他那边就有人说话了。

“你可得好好表现，别到时候岁岁妈妈对你不满意。”

我听见是阿姨的声音，叫了声阿姨好。

“不会不满意的，耶耶人特别好。”

时姨在那头笑得开心，顺带提了句吃饭的事，就走了。

我和周时燃也没聊多久，这几天陈年年要上培训班，早上的课我妈让我去送他，八点的课，我想想就困。

于是早早地定了闹钟睡觉。

谁能想到国庆的日子居然在这样有规律的节奏里结束了，最后一天和时阿姨又去老地方吃饭，这天还是那帮人，多了个张尔成。

小芷听说了要吃饭就吵着要来，时姨本来是想单独找我两吃饭的，但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和小芷和张尔成正式吃个饭，就带上了他两。

本来小芷的妈妈也要来，结果她临时有事。

我总感觉是一场教育大会，我们四个人同时受到长辈的教育。

但时阿姨不愧是时阿姨，她句句不提恋爱，件件不离恋爱。

“燃燃，你怎么不给岁岁夹菜？”

“大成啊，阿姨看着你长大，以前天天追着小芷跑，现在还真被你追到了。”

“岁岁，燃燃有什么不好呀，你就告诉我啊！”

……

带着长辈的叮嘱，但这顿饭也没想象的那么艰难，毕竟这可是时妈妈。

回去的路上，因为过来的时候车位满了，停的比较远，周时燃先过去开车，白芷和大成子吃太多了决定一起走过去，时阿姨拉着我，说自己走不动了，像是有话要说。

我在原地陪着她。

“岁岁，我们家燃燃，这几个月没让你受委屈吧？”

我摇了摇头。

“阿姨，你把他教的很好。”

我说的是实话，时阿姨这样温柔坚韧的人，养出来的周时燃也是这样温柔强大。

“我们燃燃，打小就懂事，之前和你聊过，其实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两啊，错不了。”

周时燃和时阿姨的眼睛很像，都是偏深的瞳仁。同样因为眼睛圆圆的，周时燃原本有些硬朗的下颚线也柔和了很多，所以看起来才会有几分温柔。

此时时阿姨的眼睛里还有些其他的意思。

“当时我叫燃燃用一个月去理清楚，我还害怕，他把你这孩子给搞丢了。”

我很惭愧。

“阿姨是想让燃燃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是想让他想清楚自己的冲动，是为了我好，阿姨一直担心的是我。”

“我都还没有，和您说一声谢谢。”

“周时燃很好，可是阿姨你也很好，真的很谢谢你。”

时姨温柔地笑笑。

“现在的孩子对爱情没有那么多的肯定，只觉得是荷尔蒙上涌，我不喜欢。因为年轻，所要承担的才会更多，喜欢决定着后面的很多，你们要去爱，就要去明白。”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想看看两个好孩子好好地走下去，但是啊，千万记住，不要为了对方委屈自己，以后的事情是说不准的，但我祝福你们。”

“再者，阿姨也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儿子清醒勇敢的一面。”

晚风很舒服，时阿姨的话也很舒服，像安心剂一样。

她没有说很多，但她一直和周时燃一样，照顾我。

我很庆幸我遇到了周时燃，也同样庆幸，我遇到了时姨。

这次国庆没有见到宋宋和唐与言略有点遗憾，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善意与爱。

我们都还需要成长，毕竟爱与被爱一直都是过程中，结局的重要性在于，是否把过程中真正地推向未来。

我想可以，周时燃也这么告诉我了。

周时燃原本是想送我回婺川的，被我劝住，只送到客运中心我就把他赶回去了。虽然他很难过，但是我也很难过，这么说再见，可能就要好久才能见了。

回去以后又格外忙碌，扑在学业上有些喘不过气。周时燃也终于开始学习了，他的自律性远远超出我想象，回消息会变少，但是每一次都会告诉我理由，我发过去的话也句句有回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告诉我——这不是应该的嘛？

这话打了好多人的脸。

可能是因为忙于学业，时间过得好快，我和周时燃每天的交流一直局限在手机屏幕里，转眼就入了十一月底，忽然转凉以后，我有些感冒，吸着鼻涕和周时燃打电话被他听到了一顿说。

周时燃教训完我又有点心疼，看我塞着鼻子哑着嗓子于心不忍，给我点了一杯奶茶，热的芋泥燕麦奶，不得不说甜度爆表。那段时间因为我老在床上躺着休息，很少和周时燃打电话，他倒是不难过，就是有点担心。

我感冒好的很慢，加上鼻炎的缘故，差不多要闹上小半个月。这半个月每天被他提醒吃药，我后来都有生理反应了，听到他的声音就去摸药盒子。

等到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十二月就开始了，这学期的课业压力都集中在我的专业课上，每天画画画的满手都是颜料，但是还是没有一幅合适的作品，这让我非常懊恼。

元旦假期快开始了，我还在犹豫回不回去。

这种短假期我一般都不会回去，因为比较麻烦，而且抢不到票。

在这样有些忙碌带着节奏的日子，我到没有感觉到不开心，倒是时常会想起他的身影，鼻子一酸。

元旦前三天，周时燃有个小测试，约好了考完打个视频通话，我坐在画室的硬椅子上，听着歌画画。

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没有外放音乐，塞着耳机，世界除了歌曲、画笔，好像就只剩下我了。

此时明明正值冬季，但暖阳照耀，午后会染上一层金边，看起来也不那么冷了。我刚在犹豫下一笔是用什么颜色比较合适，耳机就忽然切换了下一首歌。

是某个动漫电影的主题曲。

我就忽然想起，那段时间和周时燃一起看电影，看到这部动漫最后我们听着歌，在漆黑里接吻。周时燃当时还和我说，动漫电影传达的主旨各有各的理解，但在他的理解里，所要告诉我的是——

“如果两个人爱超越了生死的界限，那么有时候就意味着一个人的永生……而遗忘会不断刷新一个人的记忆点，可是永不消逝的，才是真正珍惜的部分。”

他是回忆里不断复活的记忆点，只要想起他，我就会感受到爱。

我现在，居然可以把喜欢说成爱了。

此时此刻的感情已经不是回忆能够满足的了，作为一个很感性的人，我会为了一首歌想起一个人而难过。

内心深处却还在不断地重复安慰自己——

我真的好想周时燃。

我就是很想见他。

可是我见不到。

不过是我说的我擅长异地恋，我也不能无理取闹。

可我真的很想他。

糟糕。

音乐声暂停，打破它的是另一首歌的旋律，我才意识到是来电铃声，立刻按了接听，但完全忽略了刚刚还有些难过的状态。

于是想念被周时燃看了个彻底。

“岁岁？”周时燃的样子有些疲惫，声音比往常更低沉一点，“怎么了，不开心？”

他应该是刚考完试，正在走回寝室的路上，为了和我多聊一会儿，他一考完就给我打了电话。

“是不是太想我了？”他嘴角带了些笑，把疲惫藏进了里面。

“我和你说啊，我们今天考试啊，是直接接触小老鼠的，没想到我实验的那只小老鼠还会装死，我把它拿出了玻璃箱，放在铁盘子上，它就立马跑走了。”

“幸亏我手快，不然我的期末考试就自己跑掉了，带着我的考试成绩一起跑掉了。”

“我们老师还在那儿说，题目都管不住还怎么考试。”

周时燃没有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怎么不开心，他最会的就是在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想表达的时候，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

我时常会感到交流疲惫，但还是会努力融进去，可周时燃会看穿我，他不会戳穿，只是会默默地讲述着自己，期待我能有那么一点反应。

“岁岁，你帮我选，今晚是吃烫粉呢还是吃泡面呢？”

他站在他们学校美食苑门前问我。

我此时已经不难过了，脑子有些不好使想说烫粉，结果说了句烫面。

周时燃被我逗笑了，他走了进去，站在烫粉的窗口点了一份烫粉。

等待阿姨做粉的时候，他给我拍她的每一个步骤，就像平时会把吃什么拍给我一样自然。等到回到寝室，我终于有些憋不住了，叫了叫他的名字。

周时燃应了一声。

“怎么了？我的小星星。”

他其实不常叫我小星星，当着大家的面总是叫我岁岁，或者陈小姐。

这时候他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等烫粉的时候，我还看到了许攸的身影，他和许攸一个专业课都一样，经常一起出行。

“没什么，我就是……”

“就是想……”

他很耐心，都没有问我，而是看着我，等着我说完。

“想摸真的周时燃，想亲他。”

周时燃低下头笑了，他很快又看着我，也不说话，就看着我。

“你看着我呀……”

“是不是刚刚画画听到什么歌，想起我了？”他知道我画画喜欢听歌。

我诚实地点点头。

“你带着我看的电影，我都记着歌了。”

他走到了寝室，都不带喘气的。

“听到歌就想起你，这是不是个坏毛病？”

周时燃坐了下来，把手机固定放好，对着镜头有些疑惑地说：“坏毛病？”

他有些委屈地耸了耸肩。

“可怎么办？我做什么都会想起你，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想起你。”

“所以你看，病入膏肓的人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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