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二场 惊艳的生死轮回

这种全身心的精疲力尽让伊莉莎昏睡了整整两天，刚醒来就得知了小学徒已经死去的消息。克劳神父仍旧认可她在教堂的付出，甚至亲手为她准备悼词；几位善良牧师小姐在为她收集鲜花、葡萄藤和香柏叶；工匠们也在等待最新的香柏木和歌斐木；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但最重要的是采集追悼所必须的祭坛植物的摩选。教堂方面无从了解她的过去，自时之女神降下“神谕与戒律”之后，摩尔一族便彻底失去了窥探过去和未来的资格，就连魔法也渐渐的淡出了绝大多数摩尔的生活。

这个最重要的摩选迟迟没有着落，却给了伊莉莎参与追悼的机会。事实上，采集祭坛植物的摩尔，必须是逝者的亲人。被选中的摩尔需要收集玫瑰、百合以及马鞭草作为祭坛植物，需要佩戴无果的橄榄枝出席追悼，并在最后为逝者献上祝福。倘若不存有这样的摩选，追悼自然无法正常进行，也就得一拖再拖。因此几乎所有摩尔都笃定这一次是追悼也会不了了之，所以大多数摩尔都没有准备参加追悼，其中就有一部分准备升阶考试的见习牧师。而这一次缺席，就相当于自愿放弃了参加升阶考试的机会。

当追悼即将开始的消息送达，伊莉莎的大脑一片空白，着急忙慌的赶着踩点进入告别厅，坐在最前排右手边的角落里。克劳先生作为主持站在告别台前，台上的摩尔好像睡在花朵的正中央，看着也有些莫名陌生感。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坐在角落的伊莉莎总在先生的书页间看见一抹深邃的绿色，错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一心都在最后的环节上。直到先生放下了经书和手杖，双手捧着程满水的圣杯，其中还漂浮着马鞭草和玫瑰花瓣，恍惚间看清了那在先生胸前的橄榄枝。

两点钟追悼结束后，伊莉莎迷迷糊糊的随着摩群一起涌出告别厅，至于后续的工作进行的如何，她本来并不应该参与。但恰巧正是轮到她值夜班的日子，所以她提前半个小时出发，赶在黄昏之前回到教堂签到。经过告别厅时往深处看去，告别台上的水还没有彻底干透，小学徒的遗体仍旧留在那里。

在暮色渐渐浓烈时，伊莉莎悄悄前往报告厅。报告厅内出奇的冷，负责收尾的牧师小姐正准备将遗体移入棺中，并表示会将她葬在报告厅的无色玻璃长窗外。但谈起收尾工作的进度时，两摩突然窘迫的皱起眉头，极不自然盯着对方的脚尖看的入迷，尴尬的嘟囔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了，这身体冷的刺骨，甚至和台子冻在一起。”

台上的小学徒仍旧安静的躺在那里，苍白的皮肤在月色下散发着冷冽的银光，伊莉莎恍惚间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就警觉的缩了回来。仿佛有阵冷气沿着她的胳膊爬上她的眉间，她下意识的向后跳着挣开。异样恐惧感催促伊莉莎带着两摩逃开，回到教堂寻求帮助。但踏出告别厅的大门，她的双脚就沉甸甸的走不动路，就会想起不久前，这个冰冷的遗体还是那么温暖，还是抱着自己的.…..

两个牧师逃了出来，一路到跑教堂深处隐藏的昏暗的图书馆中，朝着烛台的橙黄色光一路找过去，克劳先生就坐在成摞地书后，批阅上交的各种文件报告。见有摩尔风风火火的一路找过来，一边迟疑着抬起手着打招呼，一边疑惑的摘下眼镜：“慢点，往这来….小心脚边的书！”

等到两摩走到身边，看清了来摩是谁，他却又愁眉不展的站了起来：“别急，喘口气…怎么这么匆忙？莫不是又被偷了？”两摩艰难的抬起手挥了挥，一刻不敢耽搁的把事情说清。而克劳先生将笔拍在桌子上，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摆，一言不发的带着两摩赶回告别厅。告别厅就在教堂的左后方，出了教堂左拐就能远远的看见那座纯白色的高大建筑。

克劳先生赶到告别厅时，伊莉莎正颤抖着拖着小学徒的身体磕磕绊绊的往门外走，在见到克劳一行摩时，她突然举起自己冻得僵硬发紫的手，仿佛抓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快救救她，她真的快死了！”

隔天早晨，来到教堂问诊的摩尔不多，克劳先生显然是有意来到告别厅。那股刺骨的寒气已经消退，站在厅外，隐约能听见有声。她安静的立与台前，只能看见背影，但那些虔诚祷告的话语，也确实是从哪里传来的。克劳先生将她祷告的内容重新念了一遍，对着她摆了摆手：“你随我来吧。”

克劳先生在头前带路，两摩一路走到了图书馆，回到了先生工作的角落。他没有任何交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沾着墨水，为摊在桌面的上的一份报告打分，将书桌的抽屉翻了个边的找印章，最后又将那份报告翻到首页，连同笔一起递给了她。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立刻领会先生的意思，先生也不恼火，顺手又将墨水移到她能碰到的地方，耐心的解释着：“只有你的报告是不曾有过名字的，如今总能填上了吧。”

她盯着空白的横线，将羽毛笔伸进墨水里沾了好几圈，犹豫着迟迟也下不了笔。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递来了一张反复使用过的草稿纸，指着其中一小块空白说：“你可以写你的文字，我看得懂。”克劳先生这样说，她却更不敢下笔，仿佛神游天外，回到了她闯祸的那些房间，看见的摩尔总是哭喊着、害怕的发抖或者直接昏了过去，顿时就觉得愧疚不已，用先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的声音说着：“先生对我是否有些过分宽松，明知我一直都在说谎，可您还是接纳了我，甚至我在教堂犯下的大小过错，先生在场却从不罚我。”

“神谕降下的那一刻，教堂只能草草收场，我理解她们也理解你，孩子。”

没有摩尔注意到两摩有过任何一次密谈，对彼此之间的秘密也是一无所知，仅在生活中积累的最基本的了解。她对自己所知的秘密只字不提，她不了解先生的为摩，也察觉不到先生的动作有任何的不自然，从她手中接过草稿纸时，还很自然推了下眼镜：“爱斯特莉雅，还是爱斯特蕾莉雅？在你们的语言里，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大概是星星或者爱情，不过您只准备问这个吗？教堂始终在寻找的答案，难道我不能知道吗？”

克劳先生陪着她从天文地理聊到诗歌哲学，故意绕过了和教堂有关的话题。翻遍了她上交的所有报告，装订成册还给了她，而她的药师证明今晚就会寄到她的邮箱，这意味着在黄昏之后，她必须离开教堂。因此在临走之前，先生故意提起了重伤的伊莉雅，催促她珍惜时间，离开教堂后去看看她。

“从教堂离开，你可以站在广场俯瞰整个庄园，那时你就不会担心迷路了。” ——克劳

感受过图书馆阴暗压抑站再教堂的广场边缘，琉璃色的碧空吹来舒缓的风。能看到群山环抱下，高耸的城楼和坚固的城墙，以及塔楼上雕刻了的一段传奇的历史。但想到那些辉煌岁月已经随风流逝，随之而来的是神谕和戒律，或许未来已经不再如同曾经那般属于某一群英雄，也或许真如克劳先生所说：“每一个摩尔，都在害怕自己不是英雄。”

按照先生的说法，伊莉莎被送去了盛乐医院，而她披着斗篷穿过广场到那时却又听说伊莉莎今早已经出院，而她又立即出了医院，回到了平时没机会闲逛的广场，沿着大路乱逛。然后出其不意的跑去了前哨站，迎面撞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摩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拦下：“回去吧，前面并不安全。”她没有理会那个摩尔，虽然心里默默谢过他，也发自内心真觉得他很碍事：身手敏捷还有些力气，没多少耐心，说话也叽叽喳喳的难听。好在他大意被她的尾针刺到了，否则还得和他继续纠缠。

前哨站一如既往冷清，趴在城墙上远远的瞧着骑士们聚集在木桥前，齐刷刷的举着骑枪猛刺一个缠着铁锁链的四不像，一股不安突顿时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看的她心急如焚。但分不清骑士究竟是想要活捉还是杀死它，迟迟也没敢上前。直到有骑士撞到了树桩昏了过去，她才从角落里探头出来悄悄的看了看那摩的情况，借过那摩的武器试了试，相当有分量，她死命也只能甩动一下。却不曾想先前中毒的小子竟然跟了过来，猛的扒住她的肩膀往后退了：“想不通你这个连枪都拿不动小鬼头，为什么非得来这？你就不怕帮倒忙！”

“我先前还以为你带着的眼镜是没有颜色的……你这个黑刺猬快放开我，有力气别使我身上！但凡你拿起枪冲上去给那四不像扎死，我一定立刻溜走，绝对不在这受委屈！”她从来不受这种委屈，听不惯这种话也看不惯这种事，一心扑在吵架上。至于那摩说了些什么，她自然也一概不听，免得这摩又说什么她听不得的话。

此时瑞琪才姗姗来迟，高高跃起，只需一剑就砍开四不像的头。这一剑确实犀利，可惜砍错了地方。眼见那怪物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爬起来，而她一时心急跳了起来，睁开挣脱那摩的手，拖着骑枪就冲了上去。而后爬上那怪物的后背又悄悄的补了一尾毒，随后朝着心脏用枪猛扎，觉得不到位又调整了位置补了一下。从心脏涌出的血将枪顶了出去，她一个脚滑摔了下去，好在无伤大雅还趁乱确认伊莉莎不在这，绕开了骑士的视线悄悄溜了回去。

从前哨站回来，她肉眼可见疲惫了，身上又沾染了那怪物刺鼻的恶臭味。出于礼貌也为了克制自己，她绕了点弯路去了浆果丛林，随手将斗篷扔到了灌木上，坐在岸边又搓又洗。取回斗篷时无意间瞧见灌木后隐隐约约有个影子，本想扒开看看，却不想藏在里面的女孩情绪激动的跳了出来，手脚却不怎么利索倒进了她的怀里，一刻不停的嚎啕大哭，说出的话也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弄得她手足无措，下意识的跪坐在地上将摩揽进怀里安慰。注意到女孩受伤的手臂，她才猛的认出这是伊莉雅，柔声小小翼翼的问着：“伊莉雅乖乖，别哭了啊！好了小乖仔，到底怎么了？”

伊莉莎仍在她的怀里无力的小声哭泣着，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昨晚梦见你死了…没有看着你死，但就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一早就出来找你……可你为什么没回家？”

她忽然间听到这样一句话，竟然不经意间小了：“我们昨天还在告别厅见过，你怎么忘了？我不是说过让你守着我，你怎么把我送去了教堂最后又伤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会死的。”伊莉莎压低了声音问她：“可我还不想死，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感觉伊莉莎正在怀中颤抖，不由得愧疚自己玩的过火，但想起最后自己也会替她受苦，那种愧疚就又消失了：“如果没有谁变个魔法让你好起来的话，那可就尴尬极了，你会死的很慢很痛苦的。我真不应该让你承受那么多，我就应该把你赶走，让自己慢慢死去……”

听到这里，伊莉莎仿佛恢复了些许生气，挣扎着说：“可我不能让你死，虽然我真的不想死，但你也不能死！”

她笑着回应，答应她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死去，伊莉莎才又安安静静的躺下听她说话：“我刚好你就出事了，轻易的就像一个玩笑。”她也有些许失落，嗓音沙哑又低沉：“我知道你不想死…趁着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你可好好休息休息，等到你醒了以后，生活会变得非常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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