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开始偏猫武士风了(多名警告!)……
死亡填不平千年的沟壑。这份血脉连带着这份使命,一次一次传承下来,连带着一次又一次的悲剧。
他是第八个。
悲剧要到结尾了吗?结尾的命运,往往最为壮烈,同时也最为不甘。他不想有第九个,他希望自己是第九个,那样就能在使命结束之时,奋力一搏,挽救万千苍生的性命。
他试图活的很长,很长。
但是他没能等到最终的大决战,他的灵魂不愿消散,他要坚持到最后一个,他还有接下来的价值,他不愿意让悲剧重演,至死不悔。
起码,把最后一次轮回放逐到草原,过完一次原始的本分的生活。
墨毫翻飞,像黑色的海洋,之深处,埋藏着最深最深的秘密。那一天,紫狼伫于以鲜血铭成碑文的石崖上,对他打的那声招呼,使他宽心,她是肯定。
“天命黑噬,没想到你的残魂还活着。为了开这次大会,又要过一会才能转世了,不过,既然已经耽误那么久了……”
天命?
好奇怪的前缀,是为这一脉所多负上的使命,他深深的理解这种悲剧:悲凉、孤寂、被误解、被嘲笑。还有……被流放,被自诩为正义的人推倒,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天意谷,生来就是个悲剧。
没有对一人的怜悯,何以拯救天下?如果我们需要生存下去,那这个代价理应不应该以更多的悲剧来铸就!狼群、天葬、天意,三神圣之地不归于伊始的统领,没有那份铁石心肠,偏偏以自认的人道精神来做一样的事!因为对牺牲的不认同造成了内讧?换了件羊皮外套的狼罢了。
那是因为,我们已无法重返、无路可退。
…………
“我必须先保证我们三只狼的安全!”被看押回去的路上,走在紫岚前头的斑鸠放慢脚步对她说。她没有理他。身边,两公一母三只被分别叫做烈心、离牙与霜影的狼将她团团围住,她看不到同伴的影子,她感到冰冷与窒息。
身后传来棕杂黑皮毛的烈心不耐烦的低吼,杂毛大公狼加快脚步赶回了他的同伴身边。叛徒?紫岚脑海里实在不能把这个词与温馨生活了一个月的三只狼对上,她从理性上承认,他们是对的,他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义务罢了,他们无法反抗。一切都是为大势所迫,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甚至咬死过自己亲生的狼崽,真是奇怪。不过只要不想这件事,前世和今世的她就是一只狼。
其实她之前也有顾虑,她也注意到了洛笙的反常。也许云陌黑桑没注意到,她总是站在他们两个的中间,让他们相隔不至于那么远,而且便于团结在一起。讲到她一直跟在斑鸠的身后,也是有特别的考虑,卡着可能敌方的站位,有利于防御或突袭那只巨狼。前面就已交代过,她的嗅觉、听觉一直都是三只小狼中最出色的,进山谷的同时就已感到危险,并在观察环境的同时判断出了对方大致的数量在他们之上。现在就让潜伏在暗处的对手感觉到她的紧张,对方同样也会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正面硬干她自认实力还不够----山谷里学到的雷神枪蓄力时间还有待缩短----她只能假装没发现,让对方放松警惕趁机突袭。敌方出现的一瞬间,她也确实向两个同伴靠拢过去了,但是斑鸠三个却是与他们一伙的。继续下去只能是飞蛾扑火,不如放下鱼死网破的想法去迎接这注定的一切的到来,毕竟他们暂时死不了,不用牺牲自己换取玉石俱焚甚至两败俱伤都做不到的结果:如果要杀,斑鸠就不应该把她从幽渺爪下救下来,以她对斑鸠为数不多的了解他是不会因为负罪感做出这事的。这一切,该是这个在背后驱使的狼群要抓活的。不,应该说是这个狼群的带头狼,也就是那只看似不起眼的冰蓝色皮毛的小母狼不允许他们的尸骨出现在眼前。
不必要去费心思猜他们为什么费老大劲来捉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没有杀我们就是了,但是守卫力量却很严。紫岚在心里盘算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办法和黑桑他们汇合,我们三只狼被分开看守了,而前面的斑鸠、洛雪与洛笙----显然已经被信任,讽刺的是,或许他们是因为抓到我们才获取信任的----则走在一起。
一路上漫长而无聊,她被禁止东张西望,只准目视前方;她被禁止偏离路线,只能跟着带路的霜影走。几次警告后,她确实做到了,作一的一次波折是她踩进一个已经凝结了的大蹄印里,差点崴伤脚。“快点!”那时,被叫烈心的大公狼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将她使劲向前推。
紫岚低头望着爪下的路,她注意到,他们正在把她往回带,她的鼻子甚至能从纷乱的气味中寻出几个时辰前自己经过的气味。而且他们在绕路,等待头狼认为他们已经辨不清方向后,又掉头向另一边走去。她趁机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黑桑和云陌小小的、模糊的身影,他们正经过一道小小水流。透过树丛,她能看到广大的破碎的蓝色,是一块林木茂盛的土地被一条狭窄的水道与这岸分隔开来,算是半个小岛了,紫岚想。它非常大,能装下这里所有的所有的狼还有空余,而且瞧那一簇又一簇的荆棘丛和适合站岗的高石,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打扰到他们,是一个好地方,可能是他们的营地。等近距离地靠近了,紫岚看得越发清楚,虽然这是水边,但岸上布满了岩石,地面十分干燥,土壤的裂缝里还长着几颗坚韧的荆棘。
“我来打头。”身后烈心低沉的声音传来,没等霜影回答他,便迈动修长的前腿,蛮横地站到了前面并同时挤开霜影。这只浅黄色皮毛的母狼只好点了点头:“如果你想的话,烈心。”但是烈心没有听完她的话,他不耐烦地一甩尾巴,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小心一点!”霜影最后甩给他一段话,和年轻公狼离牙一起走到了她的后面,守着她。看来这只黑眼睛、双色毛的狼烈心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不过可能是位高权重,紫岚脑子里迅速分析了起来。
候了一会,她感觉身后霜影推动她的脚弯,紫岚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慢慢地排开水流的阻力,走至水里涉水而行。很快,河水漫过了她腹部的皮毛,看来,这还没有石缝峡谷宽的小河比想象中的要深。于是她游了起来,胡乱扑腾着向前挺进,而身后两只狼则自信而有力地划着水。她想,自己的姿势一定难看极了,像一只狗似的,并且她也讨厌这种沉甸甸又轻盈盈还冷冰冰且一片未知的感觉。都怪自己前世也没有训练过这项技能,也是,除了一个个臭水塘,那个全是草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水域。
湖水中反射的太阳光刺得她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努力让鼻吻处浮上水面,目光紧紧追随着附近同样随波浪上下起伏的小黑脑袋,感觉自己渐渐掌握了暗流的动向。而前方,游泳姿势显然也不熟练的烈心登上了河岸,用力甩甩身上的水,又开始对她们这一组怒气冲冲地品头论足:“怎么这么慢?如果你们还想上来的话,估计要在那里面泡一个月亮圆缺了!”她听到离牙从喉咙里憋出一串咕噜声,如果不是她,他们本来可以游的更快了,他们要看管她,紫岚心里想,压下心里仅有的那些不满与愧疚。
举步踏入营地,这里已经简单地用苔藓与羽毛铺好了一个个窝,在繁茂的大树下能很好遮风避雨。右边灌木丛中被扒出一个狭长的甬道,几只幼崽在道口前的空地上嬉戏着;紧挨着这丛灌木的一个树洞里,三只老狼正在舒展腿脚;正对面的高石向前倾斜成一个斜角,两边用灌木堆好填实,成了一个舒适的洞穴;高石两旁,分别是倚居在大树下的、被灌木丛简单围起来的、铺好窝的两块空地;还有一个塞在高石与空地夹角的通道,连接向高石的一条纵深石缝,那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紫岚心想,他们狼群走到哪猎到哪睡到哪,这个狼群估计习惯定居,会盖一些建筑使生活更舒适,聪明、文明等级比前世的狼群要高。
从外回来的群狼嘟囔着走进了高石两旁的空地,也就是在这里,看管的狼从她身边走开,黑桑和云陌向她聚了过来。他们就这么轻易让我们来到一起了?她环顾四周,看到每个出口都有狼在把守,他们是估计我们逃不出去了,紫岚暗自想到。带头的浅蓝色狼绕到高石背后的缓坡上并跳上了它,一只青灰色的狼坐在了她后面。紫岚用眼角瞥到斑鸠像是不经意间来到了她身边,他们都没有互相向对方看,这位西西那狼群原首领向在高石上俯瞰群狼的母狼尊敬地低下了头。“白冰羽。”他喃喃地将脑袋偏向白冰羽身后的狼,“青陌。”
白冰羽发出一声悠扬的长鸣,群狼从各自栖身的巢穴中走出,聚集在营地正中央的草坪上,大概有三十只上下。三只小狼被推挤着坐在后面,紫岚一眼认出了同样也被挤到后面的离牙,他正不满地和三个同伴坐在一起,身材明显比他们大了一圈。
“离牙,还不高兴啊?”一只牛奶色的母狼打趣,“你气哼哼的样子像一只发情的公羊似的!”“羔牙,别这样,反正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只是脑袋里进牛粪了而已。”挤在羔牙身边的、年轻的、棕黄色皮毛狼大声嘲笑道。另一只黑色皮毛的母狼缩了下脖子:“曙光牙天天皮毛里像爬进了地狗子一样,看谁都不爽。”曙光牙似乎耷下了耳朵,但最后,还是离牙晃了晃脑袋,对争吵不休的三只狼发出一声大大的咆哮:“羔牙、曙光牙、雪牙!你们三个脑子里飞进了蝙蝠吗?烦人至极!我倒是希望这一次的大会能让我摆脱你们!”当意识到自己声音很大时,他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偏了过去。
白冰羽站在高石上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的大家伙们,直到会场里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如大家所见,我们已经把目标带了回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尽管让底下的狼沸腾着。紫岚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她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讨论自己和自己的同伴。浅蓝色的母狼再次让全场安静,她接着说道:“我决定,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员。也就是说在,他们成为勇士之前,他们将成为我们的学习者!”
紫岚看到刚才还在争吵的离牙、羔牙、雪牙与曙光牙惊讶地向这边看过来,看来他们也是学习者。至于勇士,估计指的就是成年狼了,但是她把目光扫过营地却发现一只和离牙差不多年纪的小狼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他坐在石缝前,和一只黑灰色皮毛的母狼,前爪下踩着一块发光物。
“什么?”一只蓝毛黑尾巴的公狼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声,随后,一只黄色母狼也弓起脊背并立起它上面所有的毛发:“白冰羽,你怎么会这样想?”“会伤到幼崽的!”灌木丛前,一只胸口有一块色黄的母狼用爪子将三只小狼揽到怀里。另一边,一只身上斑驳的公狼喃喃自语:“这是不合规则的、不合规则的……”剩下的狼也惊讶地面面相觑。
“坐下,月翼。”白冰羽仿佛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对反应最激烈的黄色母狼点了点头,然后依次看向规律蹲坐着的众狼,“松树尾、盏池、羚羊斑,你们也请冷静下来。”但是大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会场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乱作一团,这时,坐在最靠前的烈心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狼群大吼:“安静!”
他的嗓音浑厚且高亢,大家条件反射般地抬头,随后纷纷在一声两声不满的嘀咕中闭上了嘴巴。但就在烈心满意坐下的时候,一只灰色皮毛的老狼从宽敞的树洞里走了出来,颤抖着苍老的声线对发号施令的棕色大公狼咆哮道:“你是在命令我吗?小伙子,我的经验可比你多多了!”这时,高傲粗鲁的烈心居然低下了脑袋。紫岚感觉自己在这个细节中再次感到了自己的震惊:他们对老狼怎么可以这么尊敬?一只老狼有什么权利命令一只比他年轻力壮的狼?难不成就是因为他自己说的,经验比对方丰富?不不不不,换成是洛戛,才不会听取什么建议哪怕明智呢。
“天雨……”营地里一片喃喃声,“狼群里最年迈的狼……”被尊为天雨的老狼再次开口了,话语锐利直指狼群狼王白冰羽:“我们不能接受他们,不能接受非本族的有威胁的狼;不能接受别族的小狼,不能接受对族群整体利益有损害的狼。”他顿了顿,侧耳听着有没有反驳的声音,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你接那三只狼进来的时候----”
他指的显然是斑鸠、洛雪、洛笙……
“----我就说过,我们要靠自己,而不是接受一些杂种来损坏我们高贵的血统----”
紫岚感到一阵愤怒……
“----我们不能指望别人帮助我们,我们自己能行,或者直接从他们的口中逼问出来----”
紫岚看到斑鸠不自然地向狼群外侧挤了挤……
“----一句话总结,百弊而无一利,我们应该应该按原计划把它们交给鬼面。”天雨结束了他那冗长的讲述。一直没有反驳的白冰羽再次说话了:“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要我直接把这三个可怜的小家伙交给尖刀,大不了他们把护送过去的几只狼抓走,但活下来的众狼可以在他们的领地里出入。但是鬼面的品格你们也都知道,我不相信你们没想过,那样生活憋屈吗?痛苦吗?我们不能放弃我们自己,不能接受来自邪恶的统治,我们要走到梦想大陆,那里是可以庇护我们及我们的天性的真正正确的地方。追杀什么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带不带上这几只小狼鬼面照样要杀,还有,如果能被鬼面悬赏,还价值那么高,说明这几只小狼绝不是需要我们来喂饭的嘴巴。至于忠诚嘛,我从来没听斑鸠提起过他们是亡命之徒,反而更像是技能高超的几只普通小狼,而斑鸠的忠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冒着自己被活埋救了花爪。就算他不改为勇士名号,他也依旧是我们的一员。”大家把目光侧向一只黑皮毛白脚爪的公狼,而被注视的对象则不耐烦地换着脚爪。
这一番发言确实在理,紫岚想,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决定:比起一起逃跑,在这里呆着岂不美哉?毕竟他们的目标,也是梦想之地……对,他们知道的,她扭头望向高石旁石缝里堆着的发着幽幽光芒的石头,之前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是天葬谷的鬼荧石。
“但是……”灰皮毛的老狼再次开口,白冰羽突然平举起尾巴头扭向天雨:“如果你再这么说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放逐。”离他们不远的离牙、羔牙、雪牙、曙光牙惊恐地看向上面。仔细想想,这种惩罚,在洛戛的狼群里也算少见,更何况在这个法律较为宽松的狼群里,可能就像是母亲用来吓唬幼崽的“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怎么怎么”一样。
“就这么定了。”最后,白冰羽一槌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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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灰狼目光炯炯,蓝魂儿把胡须向后撇着,感到了对方不应有的激动。“天朔?你怎么了?”他呼唤着对方刚告诉他的名字,想把灰狼从一堆乱划一般的小矩阵给其带来的兴奋中拽出来。就算他刚得知自己身处伊始之地时也没有这么紧张啊,这只狼可以说是他回到之前的唯一一个希望。他不会丢掉那些令他疲乏不已、竭尽全力追逐的记忆的,他不甘,不甘以一只全新的狼将他替代转生,也不甘白白为伊始之地工作。他要当上自己已经沐浴了一半的狼王,哦,还有尽早去接自己那可怜的母亲----她尽心尽力培养自己,她睿智又勇敢,她决意要和猎狗作战,他理解了母亲的一切,他为临死之前对母亲的愤怒感到愧疚。
而天朔答应了他,要让他毫发无损地送回人界,并且保留之前的记忆。
想到这里,蓝魂儿蓬开毛,将其使劲抖松,他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见母亲并继承那个狼王梦,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吓母亲一跳并让她慢慢了解这个奇迹。蓝魂儿疑惑地看向天朔,而灰毛狼正好也从他刚用爪子画的符号间抬起头,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耳朵。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背负着某种特殊而神圣的使命,这里的动物行动都这么奇怪,他之前甚至看到一只老虎在和一只鹿交谈。蓝魂儿刚想开口,天朔就对他扬起了下巴:“这边的通道不是很稳定,毕竟大部分的资源都用来巩固除记忆通道了,这个通道也是我暂时私自借用……然而那个通道也不怎么稳定了。”“没事,只要快点回去就行。”他满意地呼噜一声,“正好也不会被发现。我下去之后你希望我给你办点什么事吗?我可以感谢你吗?”“正好!”对方急急忙忙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上套了,天朔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这句话,“你……”抢到对话控制权后,灰毛狼又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要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这叫什么话?他差点暴跳起来,这和清除记忆有什么不同?他可以当上狼王,但是母亲的梦就再也实现不了了。他自己心里清楚,紫岚不完全是因为黑桑才把他推进王权深渊的,如果不是她知道,那这个狼王梦的实践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重生过去后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母亲的血脉了。虽然他清楚自己可以辅佐母亲,但是他自己的野心也就难以实现,毕竟一个狼群只有一个狼王。而且……“你要成为她如今最大的仇敌。”
不……不……对,他不该相信!看看自己吧,多么纯洁的愚蠢啊!什么他还没有死,什么能再次回去,什么不计报酬,他都只是被对方戏弄了而已!这算什么,狼王梦永久不能实现,他自己的野心也无法前行?!蓝魂儿张口向故弄玄虚的灰狼咬去。
但是……只是空气。
“你真的以为你的说话是梦境吗?你真的以为刚才吃进去的食物是幻觉吗?你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天朔竟然化成了一股烟雾,又在他身后凝实,直视着他惊恐的眼睛,“这一切都是真的,等你做出决定之后就能证明。你身上寄托着两条生命,如果需要,你可以把蓝魂儿赠与她,另一条命当然也是你自己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要做一个反派,她会有足够多的朋友的,而我做要做的就是将她往极限上逼,一天天靠近备战的程度。”蓝魂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语,但是指挥者正是他的脑子,他感觉自己极度不像自己。他看见对方的灰毛狼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低下了头:“您回来了。”“我没有回来过,我只是蓝魂儿。”蓝魂儿答道,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又好像很清楚----那是他的前世与今生,而他浑然不知。“你在撒谎。”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能这样锐利地指出,又知道这是他分析得来的,“才学到的这个技能不要到处使用,但是你确实应该把口舌多练练。”“是的……”天朔慢慢地在地上用爪子划着线条,但是脑袋却还是朝着蓝魂儿,“我不想对这样一只小狼欺骗。”“是吗?”蓝魂儿感觉自己被逗乐了,“我可就是那只小狼……”“我不会这样的。再也不会了。”天朔突然抬起头,“我不会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撒谎欺瞒了。我为你感到悲哀,是的,你不该背负这种使命。”“这是必要的,我会照你说的办的。”蓝魂儿感到自己指点着,他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另一只狼……
“你确定?”“确定。”“原因?”“……”一匹蓝色的公狼低头沉默,看起来稚气未脱,好似又藏了一个沧桑而古老的故事。灰狼叹口气,调出一块水幕:“你这是……何必呢。我才答应过你的。”“就作为我带上记忆的代价吧,你‘私自借用’的肯定很艰难。”蓝狼一笑,“我意已决,不要告诉她。”“可是你原本就是双命狼啊,这样深重的罪恶,你可以不背。”灰狼的眸子里满是悲哀。“那就给她一条,我们两清了。”蓝狼的眸子里隐现着战火飘摇,“我意已决,这次是为了所有战死的英魂。我,将是一个反派。”灰狼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个金黄色的圆盘,自两狼脚下漾荡开来:“我不会告诉无名的。此一役后,你将彻底灰飞烟灭。”“我知道。我意已决。”蓝狼再笑,身体渐渐化作星光点点,“谢谢你,天朔。”
醒来时是在一片渺远的旷野上,风透过蓝魂儿稀薄的体毛刮过,透骨彻心。
好冷……他僵硬地把四肢蜷在肚腹下面,以求获得一点温暖。他感觉颈皮被温柔地叼起,自己和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挤在了一起,接着,周围变得温暖而黑暗。好舒服,好像小时候……他依恋地闭起双眼,同时听到了外侧两个隐约朦胧的声音。
“辛苦了,亲爱的,早知就不带你去狩猎了。不过还好,我们终于回到了家。”
“我没事。这次我们有三只幼崽,一只像你,一只像我,还有一只……沿着狭长的脊椎是蓝色的毛,下面像海岸一样渐变成黑色。”
“那不是很帅气吗?哦,没必要因此担心。这种皮毛对狩猎没有多大影响,又具观赏性,再说,他可是你亲眼看着从产道里钻出来的。”
“叫他幽渺怎么样?”
“很好听的名字!这次轮到我啦,这只黄色幼崽就叫……”
…………
蓝魂儿----不,是幽渺----和兄弟们在荒野上奔跑着,脚下的土地因干旱而张开了一条条小口。他这一次仍然表现出蓝魂儿一样的野心,但是这一次没有跳出来一只黑仔同他争抢了,他毫无悬念地长得最快也最大。在狩猎期间,他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独自追上并咬杀了一只瘦得像一把干柴的兔子。他已经习惯这一点了,荒野上的猎物瘦不拉几又没有水分,不过嚼起来倒是挺香的。
这次是他和两个弟弟一起狩猎,第一次父母不在身边,最小的那只小狼兴奋得在地上直打滚,他只好用点力气给了对方耳朵一掌并警告他“抓不到就要饿肚子”。
第二只土黄色的幼狼俯下身子,隐藏是他的绝招,不过对于体格高大毛色又不匹配的幽渺来说,他只能他只能使用荒原狼常用的手段:长途追击或短道突袭。
但是今天他们变成了猎物,远处的石洞炸开朵血花,阳光投射出一人一狗两个狭长的身影。幽渺急忙回头看去,猎人正平端着猎枪,父亲护在石洞口,像千年古松万年磐石一样缓慢而坚定地倒了下去。在前世作为蓝魂儿的时候,他曾有幸尝过钢铁夹子的厉害,但是还是第一次见识那冒火的枪管。
他突然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不。他撒开四蹄,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石洞冲刺。他不能再失去第二遍了,绝对不能,哪怕要像父亲一样付出自己的生命----那是一只高贵而尊重的狼,他尊敬伴侣,尊敬孩子。他教会了幽渺尊敬不一定是懦弱,因为它还包括着对自己的尊敬,触及底线而反击。
隔着老远,幽渺就闻到了那一股又呛又辣的硝烟,他耳朵依稀听到了洞内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咳。怎么就离家那么远呢?要不是正好站在小山丘上向回眺望,他连目睹死亡都没有资格了……他又跑上一个上坡,但是突然人和狗向后退了几步,他也略略驻足。就在这一刹那间,石洞哗啦一声一下子塌陷半米;轻烟四起,几块大石头像炮弹一样滚砸下山,差点砸着后退的猎手。“洞内塌方,快躲开!”那两个刽子手叫喊着奇怪的语言逐渐远去。家中挣扎声骤停,再没任何动静,只剩石堆宛如一座巨大的石坟,黑色的烟向碧蓝纯洁的天飘去,讽刺嘲笑地格外醒目,那似乎是父母不死不屈的倔强灵魂。
她把洞扒塌了,将自个儿与已生白发的伴侣活埋,没让自己受狗的侮辱,也没让人占到便宜。
…………
里那河的溪流沉淀起半载的风尘,幽渺茫然四顾,正值寒冬,爪子浸在寒冷的冰水里,比荒原也有些刺骨了。
熟悉的心悸让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以至于放下爪子时有些轻浮至站立不稳。他经常会感觉到这种除枯死症以外一瞬的慌乱,好像他已经逝去,被冰雪埋葬,烟消云散。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是一种使命,一种宿命,一种不可抗拒的枷锁,并且使他心甘情愿……
就在失去双亲的那一天,他的枯死症第一次发作了,跃迁通道不但定错了位置,还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后果。幽渺只觉得一股寒流击穿了自己的心底,比草原或荒野上任何一股风都要刺骨,好像洁白的雪将他埋成一个小小的坟茔。他感觉自己沉浸在窒息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眼前光影交错,爪下也软绵绵的,他彻底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是任凭疼痛在周身肆虐。这是、这是什么……幽渺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思绪刹那回到了上一世结尾被积雪掩埋的片段,这是蓝魂儿的死亡遗留下来的残觉……不对啊,我不就是他吗……当幽渺从痉挛中解放的时候,感觉自己变得更加轻盈超脱,也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可他的身体依旧完好无缺。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过来自己该干什么,他在两个渐行渐远的兄弟与草原间挣扎,最终做出了决定。荒原上虽然食物匮乏,但相应的天敌也挺少,兄弟联手存活不成问题。这是幽渺对两只小狼最后的祝语,在这个小小家庭中生活了一年多,他的思想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但兄弟情谊依旧不浓,做到这份上他幽渺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两只小狼、他记不起名字的兄弟们,他知道他在这里会妨碍他们的成长,他们一直讨厌他。而草原有他剩下的希冀,他可以夺得狼王,可以再见亲人朋友,草原是接纳他的,他一直属于草原,草原也属于他。
幽渺知道往哪走,这也许是本能,虽然这里看不到日曲卡负雪的苍山、烛映的天南。他独自跋涉,横穿村庄、智斗雪豹、勇猎野猪,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时候着实不少,不过半年之后,但还是以一只更加健壮更加厉害的大公狼的身份回到了他的家乡。其间枯死症又发作过不少次,但他都咬牙挺过来了,并逐渐掌握了它发作的周期,并惊奇他发现那个讨厌的病魔正在逐渐远去。但是枯死症每次还是要抽走一样多的东西,他----现名幽渺,原名蓝魂儿----始终感觉不到是什么东西,好像少了点记忆,直到那一次,他再也不会这么想了。蓝魂儿已离去,他的记忆灰飞烟灭在世间,他的性格土崩瓦解于红尘,剩下的是一个纯粹的幽渺,与寄宿于此的另一条生命……
龟形花岗岩上,一只蓝狼迎着暴雨而立,他的体格中等偏上,身体被调成了最适合战斗的富有力量的弧线,透过磅礴雨势身躯轮廓像钢铁一样坚直而凌厉。他看起来并不算年轻,也不算特别健壮,四肢爪掌上的利爪已经脏乱不堪,毛发并不多,可以看到其之下的累累伤痕。但是这只蓝中发黑的公狼身上却透露出一股令蓝魂儿不敢靠近的威慑力与领导力,仿佛要跨越时间长河与空间裂隙超越生死将之传度于他。公狼突然回过头,而身后的天际有闪电划亮,蓝魂儿只觉心底猛地一阵悸动,那狼暗沉的眼眸似乎直接印进了他的灵魂里:那是对与自己极为相像的瞳孔,可又那么不同。蓝狼很像蓝魂儿,但也许只是外形像,可那本应该陌生的面容却好像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熟悉。蓝魂儿却步了,蓝狼锐利而又睿智的目光似乎刹那间的看透,他的心中赫然渗出一股强烈的敬畏。那爪子里的污垢赫然是敌人的血液凝结;并不高大的身躯是因为匀称的肌肉;累累伤痕明显标示着他的见识与经验。虽然已有些壮士暮年的意味,但对方看起来依然精力充沛,就像已拧紧的发条,随时都能像离弦之箭一样投入一场又一场的厮杀。
而对方确实那么做了。蓝魂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坠入了那道看不见的深渊。
空白与残缺间,记忆支离破碎,身体已然冰冷,血液不复跳动。坠入灰色的最后一刻,他依稀听到了那苍老古朴的声线。蓝狼开了口,好像和他说了什么,模糊而破碎的话语如咒语般牵引着,可自己到底只听清了一句:
“吾名弑天。”
作者:要赞!
旁白:
作者:…………
【马赛克】接下来的画面过于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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