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很快就跑遍了村庄四处探寻、查看、学习,增长了不少知识,很快了解了人类的很多生活方式,而且了解的越多就越体会到人类的优越。他们那种神秘的力量展现的越多,在黑仔心中就越像神一般的伟大,他对主人的服从从害怕和喜欢之外,又多了一份敬畏。虽然人类和他是零距离的,他时时刻刻可以见到,也知道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吃起来肯定也不错;但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包裹的却是力量与未知。他越来越听话了,也开始对人这种正确的权威的象征表露自己的忠诚,他认为让东西服从是人类的特权:比如自己、四处走的家禽、打得他生疼的皮鞭。这些东西都属于人类,听从人类的指挥,忍受人类的人骂和打与他独独要的训练。虽然过程很艰难,而且和他骨子里强烈的本性相违背,但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却喜欢这些,这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他人的手里,是生存责任的转移。这样的转移也是一种补偿,因为依靠别人比独立生活容易多了。但所有这些,诸如全身心的效忠于人类,还没那么快发生,因为黑仔还没法立刻遗忘荒野给他留下的记忆,而他的主人也并不对这种行为明令禁止,只是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有些时候,他站在村庄边上,听见什么东西仿佛在草原中召唤着他,而他这时总是焦躁不安的回到主人身边,哀愁地轻声叫唤,满怀疑问地用头蹭蹭主人的脚,主人会给自己好吃的的。他知道。第二心善的是那些妇人,然后是会有是非观的大人,最后就是残忍的儿童----他们会揪他、骑他,而且黑仔不被允许触伤他们。但他很快就摸清了其中的套路,就像要避开大狗一样。
但他命中的克星还是猎风,他总不能玩耍,因为猎风不准他这样;他没办法向小孩讨食,因为猎风不准他这样;他没办法安安静静地走会路,因为猎风不准他这样。猎风岁数比黑仔长,身体也更壮,却单单选择了黑仔作为他要加害的对象。黑仔不怕战斗,但猎风实在是太厉害了,并且号召起那些本来并不特别敌视他的小狗追咬他。他在营地里被排斥了,所有的小狗都跟着烈风,黑仔自己则特立独行,或许他们终于察觉到了他眼睛深处的一抹野性,和猎风联合起来对付他。更糟的是,一旦有过第一次冲突,狗儿们就有理由一直对立。无论何时何地,黑仔只要一离开主人,猎风或是另一只狗就肯定会跟踪他,冲他大叫,看准机会就找他的麻烦。当没人在时,猎风就恶狠狠地扑向他----黑仔很高兴只有这只狗敢单独欺负他,因为其他狗的身上都有他曾留下的牙印----逼他应战,直到他落荒而逃为止。那只白底花斑牧羊犬看上去很喜欢这样总会有的胜利,但同时也为黑仔带来了天大的灾难,让他饱受伤痛和失败的折磨。
可是黑仔是只狼,他没有被吓倒,依旧不屈不挠,但是这些却不可避免地对他造成了坏影响:让他变得更加凶恶阴险,天生就有的那些臭脾气在狗群的逼迫下更恶劣了。他老成起来,学会了把小狗那样温和、快乐、天真的一面留给人类,而把最狰狞的面目对向同类。除了猎风以外,小狗总是成群结队,一旦哪里有动静,整个营地的狗指定全跟过来加入厮斗。对付这样的群体攻击,黑仔在不屑嗤笑“它们”的同时也学到了两个要点:如何在针对自己的群殴中保护好要害;如何在最短时间里以一己之力给对手造成最大的伤害。他在战斗中像猫一样稳稳站立着这点做得不错,而这就意味着生存,即使是大狗以笨重的身子来撞他,也只能把他撞的退后或者挤到一边。但无论是退后靠边或者是腾空移动,他总能保持不翻倒,依然平稳地杵在地上。至于后者,他也学会了跳过狗打架时候通常会有的吼叫、竖起鬃毛、绷紧四肢这些警告的动作,他的攻击风格更加迅捷干净利落,所以他可以马上撤离。黑仔学会了找准时间突击,趁敌人没有注意,就冲上去连撕带咬,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猛击。他早就领悟出了出其不意的作用,在一只狗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去撕碎它的耳朵,敌人也就败了一半了,哪怕这样的时机要等待漫长的一夜为止。黑仔没机会通过玩耍来释放活力,逼得他只能动脑筋变得愈发狡猾,花大量时间去琢磨诡计花招,以下就是一个例子。
首先又是一如往常的追咬,但这次他在猎风与他身后的两三只狗面前落荒而逃,在村庄里七拐八拐。黑仔很擅长奔跑,比包括猎风在内的小狗们都跑得快,但在这次的追逐中他并没有尽全力去跑,他把和狗群的距离控制在五步以内。这样,身后还小的狗儿们就被追逐和不断的逼近弄得很兴奋,小心和谨慎被抛到脑后,他们忘了自己在哪。黑仔偷偷从篱笆破洞处溜出了村庄,在这时他用余光瞄到猎风犹豫着没有跟上来,这非常好,无论对他来说还是对自己来说,因为接下来将是一场凌乱的复仇。他一直往前跑,直到离人类有几里远时狗儿们才发现不大对劲,它们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黑仔想着,一头扎进高草丛里,他比在外慌乱寻找他的任何一只狗都了解这方土地,他拥有和草原的羁绊与往昔。他轻轻悄悄地挪动着脚步,用粗大的狼尾清扫着自己的痕迹,这一点是和他的警觉连在一起成为肌肉记忆的。当黑仔竖起耳朵听到小狗们已经足够深入野地时,他又在草丛中转了回来,并且逐个瞄准了目标----出其不意地扑上去,对方惊恐地扭过头不敢用瞪大的眼睛与他对视,它真是愚蠢极了,恰恰暴露出了脖子上的致命的柔软部分。黑仔知道这个可以杀死仇敌的地方,这个知识是从时代捕猎的野狼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或者,是他自己捕杀猎物时所懂得的。反正他这次成功用变得强壮有力的上下腭杀死了对方,只消轻轻向下一口就能终结它的生命,那只可怜的狗儿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唤。黑仔那天生属于狼的牙齿嵌进了血肉之中,他感觉到了一种满足,深深的满足。但是他松开了嘴巴,蹑手蹑脚地避开从狗嘴里流出来的鲜血,当他将其它狗逐个击破返回村庄时,黑仔第一次在猎风的眼里看到了恐惧,那是他身为狗的恐惧。他突然也感觉到了一种恐惧,身后草原的一切都那样静寂的散发出死亡的气息与对狼的召唤,但是这次他对旷野的热情与渴望却不知何时熄灭泯灭了,那是属于狗的恐惧。他跑了几步,停住回头看看,猎风没有动,身后的草原也没有动;于是他扭回头急奔起来,孤独地跑在小道,不时停住,坐下来呜咽着,倾听着来自草原深处的恐惧。黑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对人类的依附和对杀死一个东西的恐惧,他可以留在草原,但他已重新铸成的狗的天性要求他为了这里,为了人。
这就是一个新的黑仔----或者是“黑漠”。他的吼声比村庄里一只不论老幼的狗儿都要可怕,他的笑面比村庄里一只不论老幼的狗儿都要和善。小狗们总不能玩耍,因为黑漠不准它们这样;小狗们没办法向小孩讨食,因为黑漠不准它们这样;小狗们没办法安安静静地走会路,因为黑漠不准它们这样。它们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对付它们结下的仇家,要是它们独自出现,其下场要么就是战战兢兢地爬回来,要么就是被黑漠衔住气管感受死亡恐惧后惊恐地尖叫着跑回营地。而黑漠做得不为人知,他依然是人眼里那个猎杀猎物最好最快对村民最和善的狗。只有猎风,他们互为对方的宿敌,孤独的他终于在掌握死亡的要领后与对方平分秋色,不,这只是对方认为的,他身体里的血液属于草原的狼,但是他留在这里,留在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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