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哲呆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钢笔光滑的表面,自从那日在角落最后注视言嘉颐,他似乎真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手腕处隐约透露出青紫的伤痕,他讽刺一笑,自言自语道:“江文哲,这是你应得的,不是吗?”
他从少管所回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导致言嘉辰失踪的直接因素,虽然……确实是这样。
但Z口中的任务失败指什么?
言嘉辰还活着吗?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言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Z的首领要惩办他办事不力,一定是因为没有达到原本的目的,而他们的目的应该是除掉言嘉辰。
那么,言嘉辰没有被确切确定被除掉,就这么失踪了?
当时最快对事件作出反应的,最有能力完成这件事情的,应该是……
言舒萍。
……
少年靠在病床上,窗外和煦的阳光洒在苍白消瘦的脸上,他微眯着眼小憩,昨夜无休止的疼痛令他身心俱疲。
电话铃声响起,他垂眸,甚至没有看来电人便接起电话,道出那人姓名:
“言舒萍,有事?”
“问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你还不耐烦了。”
“我什么时候能联系家人?”
言舒萍苦笑,靠在院子里的吊椅上,“你好好养着吧,你这身体我都没胆子帮你转院。”
“说主要的。”
“蓝青那边的主要势力刚刚铲除,随时有反扑的可能,咱们过去添乱还是怎样?”
言嘉辰轻声叹气,疲惫地闭上眼睛,“行了,我知道了。”
“记着回去见你白月光?”
提到苏韵雯,言嘉辰脸上的神色怔愣片刻,睁眼,反驳道:“你没听清我刚才的表述?”
“你说的是家人,但是你对她真没感情了?你以为你按照我们的建议尽量减少和与这次行动无关的人的交往,然后把她的东西藏起来,你就能释怀了吗?”
言嘉辰转头望向窗外,阳光撞进他的眼底,一如那年的初遇。
“不能。”
“啧……你可真是个专一好男人。”言舒萍远远望见萧茗朝她走来 脸上添上笑意,“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
“跟你的萧茗哥哥玩,对吧?”
“你管我!”
“让他接电话。”
“不给!别想插手我的生活。”
闻言,联想起什么,言嘉辰没有再坚持,电话很快被言舒萍挂断,与言嘉颐一次次争吵的话语如在耳边回响。
是他错了吗?
江文哲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可救药,相反,在最后关头,他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他自己已知的消息。
而萧茗,虽然比言舒萍大了很多,但是从各方面来讲,他们将来会很般配。
习惯性地,他想用手机给言嘉颐打电话,当望见联系人一栏寥寥几个电话号码,他及时停住。
还不能联系。
低头,望向日期,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
一番斟酌以后,江文哲顺着曾华庭和郭鑫的意思回了学校住宿。
一进教室,便对上林超充满敌意的目光,他心虚垂头,快步走到教室最后的空位坐下。
“江文哲这家伙最近干什么去了?”周围的学生议论纷纷,但没人能猜出个大概。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林超敲了敲他的桌子,神色清冷,“找你有事。”
江文哲一路跟着林超到了学校的角落,头顶枝叶茂密成荫,点点阳光渗到地面,风起,光影变换不定。
林超攥紧了拳头,上前一步揪住江文哲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江文哲,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吗?”
“不知道。”
“请你说实话。”
“不知道。”
江文哲平静重复,林超最后的耐心被磨尽,挥拳向江文哲的脸砸去。出乎意料的是,江文哲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躲闪,眼底平静无波。
林超还不解气,将江文哲按在树边,握住他衣襟的手更紧了,怒吼出声,“你在杀人,江文哲!”
“我没有。”
“你没有。”林超轻哂,讽刺的笑容更甚,到后来甚至笑出声来,江文哲隔着眼镜窥见他眼底闪烁的泪光。
风起,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林超按着他肩膀的手突然使劲,江文哲毫无防备,重重摔在地上。
“两刀啊!江文哲!”
林超脸颊紧绷,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面部表情,“他被人捅了两刀你知道吗?”
江文哲怔愣地望向他,嘴唇微张着,想要澄清的话语被他的话堵了回去。
“你说什么?”
林超别过头,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反正……想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在意的。”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和额角流下,江文哲浑然不知,他只知那时无数光影在眼前跳跃,汇成一张大网,将他结实地包裹,直到夺取他最后的呼吸。
“我要是之前就知道你爸的事情,我就不会让言嘉辰靠近你半分。”
江文哲纷乱的思绪被他的一句话拉回,他浑身一颤,眼底的光被尽数夺走,无意识呢喃着:“我没有……不是那样的……”
“证据确凿,江文哲!”林超从口袋里拿出U盘,扔到他的怀里,“都在这里了。”
江文哲唇色尽失,死死地攥着那个U盘,牙关颤抖。
无数声音穿越时空,如无数张网,朝着多年后的自己袭来。
“证据确凿,你爸爸就是杀人犯!”
“来啊,别用那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有本事,你也杀人啊!”
眼前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周围一片哄笑,他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
任由无数伤害刺入他的皮肉,只要还有退路,他不会反抗。
“爸……我想离开这里。”
那日,他一人站在看守所里,隔着玻璃,毫无感情地对着里面穿着劳服的父亲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我没有杀人……”
“江荣,证据确凿!”江文哲心中最后一根弦无声崩断,额角青筋暴起,嘶哑道。
“证据确凿啊……”
两行清泪滑过江文哲满是淤青的脸庞,他勉强稳住声音道:“听说蓝青那边挺好的,在那里,没人在乎一个人的过去。”
“好。”
他倾听那几乎无声的认同,抬眸,那苍老了不知几岁的父亲嘴唇颤抖,嘴里不断念叨:“证据确凿……证据确凿……证据……”
“确凿。”最后两字像是叹息,身后的工作人员开始催促,江荣挂断电话,佝着背,被带走。
“证据确凿?”江文哲悲凉地笑,全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飞快从地上起身,挥起拳头向林超砸去。
“你让警察来抓我啊,把我抓到牢里去啊!抓啊!抓啊!”江文哲双眼猩红,像是一只失控的豹子,“说,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说我杀人了,说啊!”
江文哲揪住林超的衣领,两颊由于愤怒而不断抽动。
“你发什么疯!你就说,你是不是将敌人的错误消息传给言嘉辰了!”
江文哲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是,是我!是我缺心眼被人利用了,但是林超,我和我爸不一样,准确来说,你所看到的一切,正是那些人想让你们看见的。”
“什么意思?”
“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快活。”江文哲用了五成的力气将林超推开,冷冷道,“我问你,傅渊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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