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去何从

仁寿二年八月甲子，日晕四重，乙巳，太白犯轩辕，其夜，后崩于永安宫，时年五十九，葬于太陵——隋书•文献独孤皇后传

“建成，凌儿，皇后崩逝，最近满朝文武都在忙着先皇后葬礼的事情，你们都要小心行事，切莫给家里添乱！”

位于长安城（隋朝长安城名唤大兴城，然而隋朝时间太短，我们多习惯说长安城，本文都用长安代替。）太极宫东南一角的永嘉坊一处高门大院里一位端庄典雅的夫人正在交待着她的子女，她便是风韵雅致的唐国公夫人--窦氏。

“阿爷，姨姥姥身体一直康健，怎么就突然崩逝了呢？”小李凌颇为不解，夫人窦氏见唐国公李渊面色尴尬，轻轻走上前来道“凌儿，你姨姥姥是一个心气儿特别高的人，争强好胜一辈子，前段时间陛下酒后临幸了罪臣尉迟迥的孙女，背弃了与你姨姥姥‘白首同心，誓无异生子’的誓言。你姨姥姥晚年遭此背叛，心灰意冷，再加上去年秦孝王（大隋秦王，为和秦王李世民区分用谥号秦孝王代替。）中毒身亡她一直内疚自责，连翻攻击之下，一病不起，竟然致药石罔效，一命呜呼”说着，窦夫人眼角有泪即将流出，不知是同情文献皇后，还是联想起自身境遇。

“姨姥姥人中龙凤，审时度势杀伐果决，怎么会为一介妇人便轻贱自己？”

“或许每个人心中执念不同罢？娘亲是觉得你姨姥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世人皆如此说，可是凌儿觉得姨姥姥若当真至情至性，为何会废大表叔改立二表叔呢？知子莫若母，大表叔是何等样人，姨姥姥当真不知吗？其实我每一个表叔姑姑生活都极度奢华铺张，而这本身也在姨姥爷和姨姥姥的默许之下。姨姥爷惯会赐表叔们富庶的封地，三表叔秦孝王在封地上大兴土木，兴建王宫；四表叔‘便宜行事，不拒律令，赐昌明坊全坊为其宅邸’，甚至担任行军兵马大元帅也可以不去前线，亦不见姨姥爷见责；几个姑姑更是娇贵的很，大姑姑乐平公主以大周皇太后自居，全然不记得当初五后并立时自己尴尬处境，表姐娥英看上了平民李敏就可以为他谋取上柱国之职；二姑姑襄阳公主嫁河州刺史李长雅；三姑姑广平公主嫁熊州刺史宇文静礼；五姑姑兰陵公主嫁兵部尚书柳述。除了早夭的四姑姑，哪一个是节俭的？偏偏到了大表叔这里就连文饰一件蜀铠也要被告诫一下，姨姥姥自己与姨姥爷情比金坚，可是大表叔年轻气盛未必喜欢姨姥姥给安排的妻子，钟情妾室也是有的，就因为这个被姨姥姥厌弃，不听大表叔辩驳一二。”

唐国公只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微微的笑着，不说话。窦氏道“越发不像话了，怎可编排起当今陛下和皇后？”

李凌吐了一下舌头，调皮的说“凌儿也就在阿爷和娘亲面前造次一二，在他人面前我才不想说一句话呢。”

“你个捣蛋鬼，知道就好。”窦氏爱怜的刮了一下李凌的鼻子，“娘也要陪着你阿爷哭临三日，娘亲不在的时候你可要照顾好二郎哦！还有建成，你二人需知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和你阿爷不在，你们两个便是整个唐国公的脊梁，是唐国公的主心骨儿，让别人看看我唐国公的威仪。”

“娘亲放心，我这几日便向褚师父告个假，等娘亲忙完了再去书房。”

“告假可以，功课也不能落下哦！”

“娘亲——这几日褚体字可不可以少练几篇嘛？”李凌趁机给自己求个小小的恩赏。

“不行”

“娘亲，凌儿需给二郎准备膳食吧，点心吧，陪二郎午休吧，哪有那么多时间习字呢？”

窦夫人笑道“家爷，您瞅瞅，咱们家的姑娘，可把她忙的呢。娘亲知道凌儿心细，可是我唐国公难道就没有厨子没有嬷嬷没有奶娘使唤了吗？”

“娘亲，下人哪有凌儿用心嘛”

“行，那就每天少些一篇吧”

“谢谢娘亲，嗯呐，娘亲最好了！”

“一边去，等下弄花了娘的妆。”

“娘亲今日淡妆，花不了”李凌拉着小可爱二郎粉嘟嘟的小手“二郎，跟阿姐走，我们去玩木剑好不好？”

“好哦，好哦”两个人欢呼雀跃着出了书房。

“建成，你也去吧。”

“是娘亲。”

看着消失在长廊里的三个小人儿，唐国公说“夫人，我们这个宝贝女儿可不简单阿！”窦夫人白了一眼唐国公“都是家爷把她给宠坏了。”

“对于事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不人云亦云，稍加引导，日后必成大器。”

“女孩子家家，相夫教子是头等大事，难道你还想她带兵打仗征战四方？还是指望她入阁为相统领群臣？”

“夫人此言差矣，往远了说商王朝一代君主子昭，就有一位贤后妇好，可开一石弓，是个神射手，还曾执掌帅印，与商王武丁征战沙场二十余次，为商王朝拓展疆域立下赫赫战功！除此之外她还时常受命主持祭天祭祖等祭祀大典，是一代传奇人物。往近了说南陈便有冼太夫人坐镇百越国，征战杀伐治国安民都是一把好手。就是我大周大齐亦有很多女子封官拜爵，所以女子不是必须要琴棋书画傍身，相夫教子终老。我唐国公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父亲的都支持！”

“沙场征战难免刀剑无眼，治国安民难免谤誉随身。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舍得，我可舍不得！”唐国公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和窦夫人就女儿的未来在讨论，居然起了争执。

“夫人，这可不像那个‘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的窦大将军之女阿。”

“家爷，即使现在，为妻依然有勇气共赴国难，可是如果这些所有的一切在凌儿身上体现，我便真心不忍！”

“我的好夫人阿，你当我忍心吗？现在朝堂局势诡谲，你和我同样清楚，如今姨母也崩了，民间尚且有谚语--隔层肚皮差层亲，更遑论皇亲。为夫之前便是太子哥哥杨勇的陪读与侍卫，现在太子做罪，我的处境便极为尴尬，与当今太子只能做对立面。若凌儿能出将入相，定国安邦，的确不是什么坏事阿！”

“出将入相，定国安邦，交给她两个兄弟去做就好了，凌儿只管安心的嫁为人妇，相夫教子，我只愿她岁月静好，安然终老！”

“如果朝堂平静，为夫自然拼尽全力也要保他们兄弟姐妹此生无忧无虑，可是未来陛下只怕是不肯许我们以安宁，为夫自然要为他们长远打算。”

“难道当今陛下……”

“夫人，噤声！”窦夫人凄凄哀哀的哭的不能自抑，眼睛都红了，身边的宫人都赞叹说文献皇后最是疼爱唐国公这个外甥的，果然没有白疼，你看就连唐国公夫人也哭的如此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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