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阶下囚

第六十章 阶下囚

酉时李凌出现在掖庭宫西门，这里是掖庭宫人出入的地方，宫人随意查看了一下，李凌眼观鼻鼻观心，看那宫人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拂尘，便让李凌进去了。里面已经有一个如娘之前安排好的唤作无离的老宫女在那里接应李凌，陪着她去内教博士处放下书籍，回了几句话之后无离给她指了指内侍省怎么走，并且告诉她千万不能走东门和通明门，那两道门是直接进入太极宫的，不小心入了那两道门便当真是走进了皇宫大内。无离给李凌准备一个篮子，里面有几件衣物，告诉她，如果有人问起，你便说去清明渠浣洗衣服，这一般是被允许的。如果被人禁止，你也别跟他抬杠，直接往回走就行，这里的人除了几个特别嚣张跋扈的，基本都很好说话。同是沦落皇宫的可怜人，谁非要欺压谁呢？

“无离姑姑，你可想着要走出宫城？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如娘，你能出去就好，至于我，我自大周时期便在这深宫里了，开始之时每年的省亲之日我尚且还期盼着我的父母会过来看看我，我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盼到了那一天，可是我在宫城外等阿等，从宫门开启的那一刻一直等到宫门下钥的那一刻阿，我都不知道一天时间居然可以那么长，太阳爬的那样慢，可是那么漫长的一天我不敢回去吃饭喝水，最终还是什么人也没有等来。寄回家里家书也没个回信，家里人不知道是把我忘了还是老家的人都搬走了，你说，我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便是出了宫又做什么营生呢？在这深宫里待得久了的人呢即使自己不曾沐过帝王恩泽，眼界也是比那一般女子高的太多，若是出了这道城墙，配个莽夫，潦草过一生，还不如我独自在这宫墙里与几个内教博士一起喝喝茶讲讲经来的自在些。”无离也不问李凌到底是何人，来做何事，只说着自己的一些过往，可见是深谙宫内生存之道。

“谢谢你，无离姑姑！”

“不用谢，在这宫里，你只需谦逊些，顺从些，姿态放低些，没人会注意到你的，你只管低头走路，看到别人停下来行礼，你就只管跟着行礼，没人问你话莫要乱回答，知道吗？”无离耐心的嘱咐着她。

“是，无离姑姑，我知道了。”李凌耐心的听着她的话，一一记下。

“去吧。”李凌把篮子放在脚边，给无离深深作了一个揖，“是”看着无离穿着磨的发白的冬衣，两鬓出现的点点灰白色头发，微微一笑眼角若隐若现的皱纹，李凌想，这深宫大院里是有多消磨一个人阿，她可本以出去的，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的，现在却不知何去何从，宁愿固守在这里。

夜慢慢深了，看押蜀王的侍卫都聚在一起吃肉喝酒，据说是当值的唤作贾二的生辰，大家一起乐一乐，至于酒里有没有什么料，就不得而知了。耳酣酒热之际一个一个相继都喝倒了，蜀王殿下在内牢里闭目养神，对外界的喧闹充耳不闻。正在这时，只见一个皂衣小吏拿着食盒，推门而入，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走到里边来。行了一个万福礼，轻轻的说“四叔父安好，内侄女李凌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李凌？唐国公家的李凌？李云彻？”里面的蜀王杨秀并未挪动地方，依然端坐在那里，微抬了一下眼睛道。

“四叔父好记性，正是小女。”

“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身子可好？”

“谢叔父挂念，托叔父的福，已无碍。”

“托我的福？我一个阶下囚，有什么福能给你托？你漏夜前来，见我一个阶下囚，总不至于是看我生虱子没有，可是你父亲有什么交待？”

“父亲近日来身染微恙，闭门谢客有些日子了。”

“太子哥哥做罪被废，你父亲自然会受牵连，闭门不出明哲保身自然是上上策，既然如此，你来做什么？”

“前几日侄女贪玩儿，在城隍庙附近遇险，险被歹人所害，那歹人临死之前大呼‘安格拉’，侄女闻言，三叔父府上曾有一爱妾临成公主唤作安琪拉，行事特别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三舅父曾为其做七宝慕离，不知公主闺名四叔父可知道吗？”

“你来找我居然是为了求证一个叫‘安格拉’女人，那不是应该去询问秦孝王府故人吗？为何会找到我这里来？”

“因为侄女总不愿相信一个既然笃信释迦摩尼的佛教徒会做出诅咒父亲兄弟之事；亦不愿相信当年在猎场上围猎都不愿猎杀母鹿的蜀王会当真拿活人肝胆入药；更不愿相信一个事事都把百姓生死放在首位的蜀王会罔顾民生觊觎天子之位做残害手足之事。”

蜀王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儿，穿着普通的再普通不过低等小吏的皂衣，眼睛却那样囧囧有神，比这地牢里的烛火都光亮，咄咄其声声声都敲在他的胸膛之上，他大笑起来，笑到抽搐，笑到身子把持不住，滑到了地上终于不是那般冷冰冰的端坐在那里，不知蜀王笑了多久，终于笑声慢慢的停了下来，李凌也禁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叹息的是堂堂蜀王，竟然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他为什么不上达天听呢？或许这条路太难走，阻碍太多，无人通报，于是他便彻底放弃了，如今这一笑，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吗？自然不会，仇还是仇，怨还是怨，或许他在等待时机吧，即使如今不得不委曲求全。过了许久，蜀王也不说话，久到李凌想他若再不说话，我的走了，迟则恐生变数。蜀王终于开口道“临成公主自称自己叫‘安琪拉’，三哥对她极为宝贝，甚至因为他不惜惹怒父皇母后，也因为她被皇嫂下了毒，命丧黄泉。”

“那您为何会做出诅咒父兄之举呢？当中可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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