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顾忌子衍,赵时就算对后山好奇,也只是隔了些距离,远远地望几眼,走到后山脚下,倒是头一回。
说是后山,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土坡,卧在人脚下仿佛抬脚就能跨上去的高度。但山上的竹子长得太高,直直向天上刺去,倒是把原本不高的后山拉高了一大截,人立在山脚下,便显得有些渺小了。
竹子不仅长得高,更是很密,阳光艰难地冲破万千竹叶阻拦,在落到地面上已是所剩无几。明明外面还是正午,往竹林里一瞧就是如同夜晚一般的阴凉,看得人有些发怵。
赵时先是往地上呸了两口,掩饰了心里头那几分沉重压抑,便义无反顾向竹林里走去。
他只当心头沉沉只是担心子衍,却没想过那是人天生的,远离异物的预感。
进了竹林,果然如赵时所想,层层叠叠的竹叶掩住了阳光,分明把后山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赵时不做他想,埋头向山顶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时心头越来越沉重压抑,不知何时,有袅袅雾气飘来,萦绕不散,原本就已薄到可怜的暖色彻底化在了雾气中,赵时只能模模糊糊凭着一丝直觉跌跌撞撞往前走。
若是这时还意识不到不对劲,赵时也就不必混了。
他停下脚步,背靠一株翠竹立着。走了这么久,他应该早已上了山顶,甚至已经翻过了后山才对。没有弄清情况之前,赵时是不会再轻易走一步了。
竹林里除了赵时再无别人,随着赵时停步,踩踏竹叶泥土的脚步声消散,竹影细密,连风也侵不进去,竹林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静默,把赵时彻底包裹住。
但安静了不久,沙沙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这一次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赵时几乎以为身边有无数人靠近,紧张地立起身,握紧了一根竹竿。
好在那怪声先是听着越来越近,最后却停在了赵时周身一米外,虽说音量未减反增,但终究没有再靠近。
赵时刚松了一口气,远远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婴儿哭叫,拖出一个长音,末尾带着一丝哭腔。赵时一阵悚然,四方却有哭音响起,此起彼伏应和着。
竟是狐鸣。
却与赵时以往荒野灌木中所听全然不同,没有畏缩,没有狡黠,大气凛然,含着一份无奈的悲哀。
赵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几声狐鸣中听出这么多的,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不知何时温度陡然下降,赵时呼出的气息都已结成冰凌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他迷迷糊糊裹紧衣服缩成一团,心里想着这次不知是被冻死还是死在狐狸爪下?
可是,他不想死啊……
即使没有希望,他也不想死。
恍惚间他仿佛身处一间古庙,古庙早已废弃多年,四处漏风,正中央一尊神像眉眼勾人。他感到熟悉,只是头脑似乎都被冻住,连一点思考都做不到。
一声狐鸣陡然冲入他脑海,一只白狐狸顶着风冲进庙里,一双莹绿色眼睛在黑夜里光芒夺目。
“赵时!赵时?”
“……”
是谁在叫他呢……
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唱起了歌,声音冷冽,语气却十足温柔。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
赵时放心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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