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宋亚轩没了后话，拿着筷子夹起面条，轻轻吹了吹面条冒出的热气，再送到嘴边吃下。

林时漾看着宋亚轩的动作，反而没什么心情吃面了。她拿着筷子插在碗里，试探性地问道：“小宋老师，昨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宋亚轩抬眼看了一眼林时漾，把筷子横放在碗上。林时漾见此，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也跟着把筷子横放，挺直了身子。

宋亚轩穿着黑色的条纹睡衣，肤色衬得有些病态的白，明暗之间衬出深邃的五官，他的眉眼深暗，鼻梁挺拔，嘴唇此刻因为严肃的气氛轻抿，嘴角被压下了不少。

他轻轻开口：“姐姐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或者难以解决的事情？”

林时漾一时惊愣，呆呆地看着宋亚轩。宋亚轩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只是简单的平视，反而让林时漾无处可逃。

林时漾淡然地笑了笑，不在意道：“哪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因为我个人问题被那些人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若是一直在意的话，那多累啊。”

宋亚轩的神情没有因为林时漾的一番话缓和下来，眼里染上了从前从未出现过的审视，薄唇轻启：“是么？”

林时漾背脊微凉，身体像是穿过了电流让她不忍微颤，她捏紧了拳头，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宋亚轩对待林时漾的态度一贯温柔耐心，似乎把所有的信任都抵押在了她身上。像现在这样，毫无波澜清凛凛的语调，带着目的性的试探，林时漾倒是第一次见。

林时漾自认为昨晚很早就睡了，连宋亚轩的面都没见过，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他并不会知道。自己的坏情绪在此刻是不是表露得明显，林时漾也一概不知。

林时漾只知道，自从冬至和林桑榆碰过面之后，她的运气就逐渐地走向低谷。狮子大张口，恶语倾向，职位降低，薪水克扣，她的情绪也逐渐地不受她控制。

她开始像之前那样入睡变得困难，时不时地还会做噩梦，做那最真实，最令她感到恐惧的梦。

新闻上空难事故的报道，受害者家属一句又一句地恶语污蔑，信纸上残留着最后的言语，蒙眼中摇摆怀表的指引，让所有的坏事都被她摊上。

林时漾坚信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宋亚轩多次地和她坦白，可以依靠他，他会帮助自己解决一切事情。但她总觉得还是像之前那样吧，没有谁可以替自己抗下一切，没有人揽下不属于自己的烂摊子不会觉得厌烦的。

因此，林时漾有时候会想，要是当初没有接受宋亚轩的治疗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而他本该也不需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林时漾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异常，她弯着唇笑：“我真的没事。”

得到答案，宋亚轩没有想象中像以往那样舒展了眉目，他的神色感觉起来更加的不好，表露出来的却只是把唇线抿直。

宋亚轩坦白了昨晚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撞见你梦游了。”

他重新和林时漾对上视线，道：“这是在你差不多康复之后，我第二次撞见你梦游了。”

“第一次是在你在医院碰到棘手的事情，当天晚上提了一大袋医用书回来的次日凌晨。”

宋亚轩的语气逐渐冷淡，语速也变得有点急促。他见林时漾半天不回话，也失去了耐心，继续说道：“结合最早之前的情况来，你一般都是在压力极大或者碰到不好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才会发生梦游。”

“我想我说过很多次你有事情可以和我说这类的话，我说你可以依靠我，我会帮你解决。如是觉得不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林时漾缓过神，也不敢继续遮掩，似是觉得理亏，语气放软：“可是，小宋老师，这的确本该是我解决的事情，我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让你耗费那么多的精力去解决一些无用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并不难解决的。”

宋亚轩语气不带任何温度：“无用的事情？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复述了一遍林时漾的话，声音硬冷。

“你总是这么和我说，那对你来说什么样的事情才算重要的？什么样的事情跟我说，让我帮你解决，你才会觉得我不耗费那么多的精力？”

宋亚轩眉头微蹙，隐忍的火气彻底被点燃。他闭了闭眼，按耐住怒火：“林时漾，你该考虑一下我吧。”

别拿那种不该有的想法碾压自己了。

她怔怔地看着宋亚轩。

“我怎么也是你的心理医生，若是没办法获得你完全的信任，也该让我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情吧。”

林时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亚轩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刺痛的感觉抽丝剥茧般侵入他的骨髓。

“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会让我觉得我很失败。”

再怎么走，我都走不到你的世界里。

所有的自以为，在此刻变得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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