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澄。”
忽的,柔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江澄停顿了一下,心中的念想也顿时消散。连忙颔首:
“……阿姐。”
紫衣少女回头,看向他,见他神色不太好,垂着脑袋,便微微一笑:
“坐下吧。”
江澄抬眸,犹犹豫豫的坐在阿姐身旁,紫衣姑娘提起茶壶,给他沏了一碗茶。
“阿姐……”
江澄看着她刘海半遮住的侧脸,心内的愧疚更甚,忍不住开口。
紫衣姑娘抬起头,看着他。她的脸上,永远都有那如沐春风般的笑。
“傻阿澄,又不是你的错。”
江澄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紫衣姑娘却是握住了他的手,垂下眼睑。又抬起头,看向皎洁如玉的月光。
“自小,咱阿娘便说,兰陵金氏的公子是我未来的夫婿。虽然只见过几面,但金公子那般丰神俊朗孤高傲世,极少会有女子不动心吧?想起上一次你受了伤,金公子也去看你。当时我就想啊,我未来的夫婿,一定会是一个正义的,关爱着我的人……可是细想起来,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金公子的。”
江澄垂着头,抬起眸子偷偷去看她。
紫衣姑娘只是看着明媚的月光,道:
“我不够了解他,同样,他也不够了解我。两个几乎素不相识的人要结为夫妻度过后半生,怕是谁也不愿意吧?虽然我也期望能与金公子白首偕老,可若我二人并非两情相悦,又何必强求呢。”
紫衣姑娘忽然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愣的紫衣少年,眉眼一弯,笑道:
“你呀,定是那金家公子说了些什么,你才出手的吧。听阿羡传信说当时他也想打架,奈何被你推开了,哈哈哈……”
江澄傻呆呆的看着身前银色月光下轻笑的紫衣少女,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想出说些什么。
“你们两个啊,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你们?阿澄,不必太过自责。”
紫衣姑娘忽然转身,握住他的手腕。江澄惊讶的望着她琉璃色的浅眸,那双眸中写满了认真。
“不必自责,也不必在意,这事错不在你的。金家公子虽好,可我还是相求那,能与我心心相印之人,互倾心,共白头。”
共白头……
江澄眼睛有些酸涩,被攥在柔指间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阿澄。”
紫衣姑娘看向他,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
“阿娘不是待你严的,她只是想让你能够学有所成。阿爹也不是待你不好的,因为你是未来江家的少主,他希望你能够自己解决问题,能够做到自强自立。不是不爱你。”
江澄定定的望着她,看一眼,再看一眼,就是不愿移眼。这是他的姐姐,他最亲的人。
眸中晶莹划过,他拼命忍住泪水,使劲点了点头:
“阿澄明白。”
紫衣姑娘微微一笑:
“这才是好阿澄。”
……
中秋日,圆月当窗。魏无羡被放回来一天,刚一进莲花坞的大门,便立时鸡飞狗跳不消停。长亭下又能看到阿爹的笑容,耳畔又能传来阿娘追着喊的叱骂,身前又能看见阿姐端着两碗排骨汤,笑着喊道:
“阿澄!阿羡!慢点儿!”
他才知道,魏无羡在家中,有着多大的感染力。
但是好日子一眨眼就到头了,魏无羡又被迫回去云深不知处念书,江澄则是每日练剑打坐。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剑法诀窍。云梦的子弟们都唉声叹气的发现二师兄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现在三个人联手都打不过他,还有不少子弟争先恐后的想听他讲剑法的诀窍,求学上进的紧。
好在他前一世有了收徒弟看小孩的经验,算是个老手了。很快就收获了一大群“江澄粉丝后援团”。后援团的原因是他现在是一副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生起气来一点威严都没有,反倒还惹得众师弟大笑:
“二师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好有趣!”
而这时的江澄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咬着一根排骨,一旁的江厌离轻声的笑。
冬雪漫漫,很快就到了年底。过年前几天江澄被禁足在家中。虞紫鸢明显因为江澄的事对江枫眠不满,二人又吵了一架。师姐要做米糕,他罩上袄出了门置办年货。
周围的一切,冷冷的。天空阴沉的可怕,瑟缩的空气里,飞扬着鹅毛大雪。
长亭下,一位老者抿了一口茶,忧心道:
“瑞雪兆丰年。”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的阴云破裂,露出了太阳。
太阳,多么温暖。可是周围的一切,却还飞扬着片片雪花。
长亭下,另一位老者落棋,叹气道:
“天有不测风云。”
江澄蹙眉,微眯起眼睛,却没说什么。提着大包小包回了莲花坞。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挂上了花灯,可是白雪覆没的世界里,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魏无羡从姑苏赶回来过年,领着一群小屁孩在背风的石头后面放爆竹,可是奈何风大怎么也点不上。还把庭院捣弄的满地是黑色的火药。因为这件事虞紫鸢又和江枫眠吵了一架。除夕时二人也分着房间坐在屋里守岁。魏无羡则是愧疚的躺在床上发呆。江澄推门,见他神情颓废,往他手里塞了一本聂怀桑收藏的绝版话本,又把某人给乐坏了,给了江澄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让江澄一直嫌弃到天明。
姑苏,云深不知处里,蓝涣蹲在膳房试着改进一下兔子腿的调味做法,翻了翻炉火,弄得满脸是黑乎乎的炭也丝毫不觉。若是魏无羡此时在这里,一定会捧着腹锤着地哈哈大笑到不省人事,然后嘴里上就一定会被一定个软软的东西盖住,说不出话。
屋内,蓝湛守在圆窗前,桌前躺着懒洋洋的花糕。他找了一根小红绳,在上面系了一个银色的铃铛,挂在花糕短短的脖子上。嘴角浅浅弯起。若是蓝涣或者是江澄在这里的话,他们会明白,蓝湛此时是很开心的。
他伸手,抱起乖乖睡懒觉的花糕,看向窗外模糊不清的大雪。
因为大雪,没法燃爆竹。众仙门子时吃过蒸饺,便草草上床睡觉。第二日连绵不断的大雪,谁也出不了门。接连五日,第六日好歹出了大大的太阳。满地的埋住腿的雪又刺的眼睛睁不开。于是只好御剑,这时抬头一看天空,满是到处的“过年好”。
老一辈的人们都惊奇了,他们还真头一次看见过年时满天乱飞的世家子弟,互相拜着年。有的干脆在厚厚的冻成冰的雪层上支起棚子吐槽天吐槽地。有的坐在亭子的亭角上看满天飞的人。实在是壮观不已,令人惊叹。
然而八日后又要去姑苏听半年的学了。魏无羡抱着莲花坞大门的门槛哭爹喊娘死活不肯走。云深不知处实在是太无聊了,虽然他功课学的很好,蓝老头也很欣赏他,蓝大哥哥还会给他烤兔子吃。可是动不动就要抄家规的他实在是太难了……
羡三岁严肃的表示:
我也是有尊严的!
然后,被虞紫鸢两鞭子抽到了船上去,梨花带雨的离开了他心爱的莲花坞。。。
姑苏,云深不知处——
“蓝大哥哥,你烤得兔子腿实在是太好吃了。江澄肯定没有这个福分,还是云深不知处更好一些。”
又是盛夏,清荷送香。长桥上,一位紫衣少年咬了咬牙,手中弯弓抬起。只听得弦嘣一声响,白羽飞出,射向了远远天空外的一只摇晃不止金色的圆形风筝。
“哗啦”一声,圆圆的风筝落了地,飘到湖中心的水面上。
“二师兄好厉害!”
几个站在小楼上的云梦子弟兴奋的喊道。
江澄嘴角一勾,收回长线。拾起那金色的风筝,紫色的眸中划过一抹令人察觉不到的寒光。
温家独大,清谈盛会,射箭大赛,射日之征。呵。
他轻轻一扔,将那圆圆的风筝扔进了杂物堆里。
六师弟跑来,不解道:
“二师兄,怎么扔了?”
江澄一本正经道:
“破了,不能飞了,换一个。”
小师弟回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对呀,好像是不能飞了。
就在这时,江岸边传来众弟子兴奋的喊声:
“大师兄回来了!”
江澄闻言,内心欣喜一番。被小师弟拉着胳膊跑到了码头。远远的,驶来一船,船上一个黑色的身影高兴的蹦着蹦。船刚刚靠在岸边,船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奔下了船,一个猛扑到江澄身上,另两手搂过江澄身旁的两个师弟,笑道:
“师弟们!有没有想我!?”
江澄收回了眸光中的欣喜,一脸不屑道:
“谁想你了,把你的爪子拿开。”
“切,师妹他不想我。”
魏无羡撅了撅嘴,一手搭在另一个云梦弟子的肩上。江澄一瞟眼,见他右手还提着个箱子。于是疑惑道:
“这是什么?”
魏无羡顺着江澄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然后眨了眨眼,咧嘴一笑:
“蓝大哥哥烤得兔子呗。我告诉你啊江澄,蓝大哥哥烤得兔子可好……”
话未说完,江澄便登时脸色一黑捅向他的胳膊,不满道:
“你干脆改名姓蓝得了!”
魏无羡吐了吐舌头:
“师妹干嘛那么凶嘛~蓝大哥……泽芜君烤得兔子真的很好吃啊……给师姐带回来尝尝的。”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深得江澄心意。面色缓了缓,道:
“给阿姐带冰品了吗?”
魏无羡闻言,身子一僵,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哎呀!我以为你带了!”
江澄脸色登时黑的吓人,扬手就要打人。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笑道:
“阿羡,阿澄。”
两个少年定了定神,转身回头,笑了:
“师姐!我想死你了!”
“阿姐。”
魏无羡挠头,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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