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既高且瘦,腰杆笔直。虽然蓄着长长的黑山羊须,但绝对不老;照姑苏蓝氏代代出美男的传统来看,也绝对不丑。只可惜他周身一股迂腐死板之气,叫他一声老头毫不违和。他手持一只卷轴进来,打开后长长滚了一地,竟然就拿着这只卷轴开始讲蓝家家规。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
(以上乃原文)
只有魏无羡听得一脸认真。
也不知怎的,坐着坐着,江澄竟感到有些发困,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啪啦啪啦打着架,兴许是昨夜没睡好罢,江澄想。他竭力抬起头,保证自己看起来坐的还挺端正。轻轻的压在桌面上的古籍。蓝湛微微回头时,竟惊奇的发现,江澄居然睡着了。
于是他的眸色愕然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往江澄这边靠了靠,他的位置在江澄的斜前方,腰挺直时,墨色的长发轻轻一挡,竟也没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众人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金子轩坐在最后面无聊的翻着桌子上的《雅正集》,聂怀桑则是偷偷在书里加上一个话本子看起了春宫图。
甚至最边上的两个弟子偷偷传起了小纸条,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聊着什么开心的事。唯独魏无羡抬着头认真的听得蓝启仁讲家规。台上的蓝启仁时不时往魏婴那边看几眼,脸上流露出的是满意和欣慰。
兰室屏风外,一位白衣少年手中执卷,时时望向横桌前耀眼的黑衣,眸中载着的是满满的笑意。
忽然,蓝启仁伸手将卷轴一摔,长长的卷轴扔在地面上。冷笑道:“家规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我才一条一条重复,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这一声响度倒是不小,原本是眯了眯眼小憩的江澄立时睁开了眼睛。不过他没有立刻起来,毕竟装睡也要装到底,实则上是竖着耳朵听蓝启仁如何发话。
虽说这句话安在这间兰室里所有人头上都说得通,但江澄听着听着,直觉告诉他八成是蓝老头盯上他。果然,蓝启仁开口道:“江澄。”
江澄心内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起身时没看见腿上叠放着的古籍,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惹得众弟子纷纷翘首去望,有的甚至还嗤笑出了声。但碍于蓝启仁还在这里,笑了几息便笑不出来了。
蓝湛缓缓转过头,望向那位一脸平静的紫衣少年。
蓝启仁皱了皱眉,道:
“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江澄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与‘怪’极易混淆,如何区分?”
江澄望向兰室外的一株玉兰:“例如一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拿一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牡丹,是哪一品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他这厢对答如流,在座其他人听得心头跌宕起伏,心有侥幸的同时祈祷他千万别犯难,务必直答下去。蓝启仁却冷很一声,开口道:
“既身为云梦江氏的子弟,此等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江澄心内叹了口气,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眉头挑了挑,又道:若这执念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所谓何如?”
江澄微微俯身,道:“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蓝启仁面色缓了缓,蓝湛也垂下了眼睑。魏无羡则是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盯着蓝老头,蓝启仁胡子抖了抖,低声道:“坐下。”
江澄闻言,俯身便要坐下。不曾想竟蹭到了先前掉落在地上的古籍,风吹时,只听得“呲啦”一声,泛黄的牛皮古卷竟被他蹭掉一页。斜对面的聂怀桑登时拿扇子捂住了脸。众人再次翘首去望。
魏无羡闻声回头。屏风外的少年面色几乎没什么变化。蓝湛琉璃色的眸子怔愣了怔愣,连江澄都好生没回过神。抬头时见蓝启仁胡子一翘,似那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江澄心内叫苦不迭,告诉自己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几秒后蓝启仁开口,怒道:
“姑苏蓝氏家规,不可淫乱不可疾行不可无礼,不可目无尊长与狗玩乐逾墙外出坐姿不端肆意放纵无理取闹。刻在规训石上无人看说的就是你!你,你,你你给我将雅正集抄五遍,好好学学什么叫做雅正!”
江澄心内苦着,面无表情的听着五遍雅正集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蓝湛在一旁看的心疼。忽的蓝启仁闭了嘴似乎不再说话,江澄便偷偷瞄起眼去看他,谁知末了大吼一声:
“忘机你去盯着他!”
这个答案出乎江澄和蓝湛的意料,仿佛平地一声雷,登时将二人震傻了眼。只见蓝启仁从台下走来手握戒尺,走到还在发愣的江澄身边时一戒尺拍在他背上,脸色阴沉道:
“滚出去!”
江澄心内叹了口气,一个师长对一个弟子看不顺眼,便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想他江晚吟这一世,大概便是这种情况吧。
心内这样想着,便也不做声,站起转身便乖乖滚出去了。
也不知讲到了何时,江澄就这样一直搁门外乖乖站着。末了仙门子弟下了学,一出门便能撞到江澄站在门外罚站的模样,纷纷觉得好玩,忍不住嗤笑出了声。有的甚至是上前奚落了几句,各大仙门中平平无奇的江小宗主听学的头一天就被赶了出来,论谁都会想找找乐子。蓝湛在屋内望出去气的不轻,走出门去对着那些少年冷声警告了几句,几个少年闻声便转头跑了。
不过江澄倒是没什么,面色平静恍若秋水,深色的眸子波澜不惊。一直等到魏无羡和聂怀桑出来才动了动步子。几个少年有说有笑,蓝涣则是笑眯眯的跟在身后。
蓝湛站在屋内,望着渐渐远去的紫衣身影,心中莫名而来的竟是一种不知名的怅然。
“江兄,我怎的感觉那蓝老头故意点名数落你的呢?”
走着,聂怀桑看向走在前面的江澄,问道。
“还能怎的,不就是昨日刚来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嫌弃我掳了他的狗看我不顺眼。我这个做学生的难哝。”江澄悠闲的说着,死毫不避讳身旁笑眯眯的蓝涣,魏无羡却是一路与蓝涣聊的开心。不过基本上都是他再说蓝涣在听。江澄侧耳听时,只听的他道:
“……害,蓝大哥哥,你们云深不知处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在我们云梦啊,早起时可以不用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这个时候的莲蓬啊,果实大,回头请你到我们云梦来瞧瞧,嘿嘿,我师姐做的莲花酥,可好吃了。”
聂怀桑听罢,“啪”的收起扇子,激动道:“啊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也别拦我!”
江澄白他一眼,冷哼一声:
“没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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