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
这日出兵征伐,正是夜晚。蓝湛行动不便,江澄便留他在了莲花坞内没有带着。独自一人站在一片树林之前,望着天上的圆月。
魏无羡……
忽的,身后传来几声浅浅的脚步声。
觉察有人走近,江澄垂了垂眼睑,微微侧首。来人一身白衣,束着抹额,飘带在身后随发轻扬,面颜白皙如玉,俊极雅极,自身上下而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在月光之下,其整个人就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江澄眸色动了动,启唇道:“泽芜君。”
蓝涣轻笑了笑,颔首道:“阿澄何必如此生疏。”
江澄嘴角轻勾:“习惯了。”
说罢,一行江家子弟紧跟上,揖道:“宗主,人都到齐了。”
江澄点点头:“走。”
蓝涣也无声点点头,带着自家修士并排前进。江澄不善与人交流,蓝涣也找不出什么话头,二人尴尬的寒暄几句,便想不出什么话了。蓝涣垂眸看了看江澄腰间的随便,又抬眸,攥紧了拳。
阿羡……你到底,在哪里?
半晌,他平视着前方,问道:“阿羡还没有消息?”
江澄看了他一眼,不禁握了握腰间的剑柄,因常年习剑而磨出一层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上边的花纹,答道:“未曾。”
蓝涣浅色的眸光间似乎划过一道失落的光。未过多久,两人带着一批修士赶到了温晁藏身的监察寮,准备夜袭。还未进门,蓝涣目光一凝,江澄皱起了眉头。
阴气四溢,怨气横生。
然而,大门两旁的符篆却是完好无损的。江澄心下一惊,似是猜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心底的一块石头悬起,伸手比了个手势。他带的修士们散开,伏到围墙之下。他则一挥三毒,剑气袭出,撞开了大门。进门之前,蓝涣的目光在大门两侧的符篆上一扫而过。
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身着炎阳烈焰————温家的门生!
江澄心下恍然,抬剑用三毒把一具尸体翻了个身,看到这张惨白的脸上挂着五六道血痕。再翻开一具,却是这一具两眼翻起,面目全非,是被活生生吓死的。恰在此时,六师弟跑了上前,道:
“宗主,查看过了,全死了。而且每一具的死法都不同。”
江澄听罢,并没有说什么,一双紫色的眸子变得异常深邃,丝毫让人看不出他此刻正想着什么。只是沉默了半晌,继而森然道:
“看来今晚的任务,有别的东西帮我们完成了。”
众人不免打了个寒噤,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宗主。
蓝涣默然不语,垂眸扫视了地上狼藉一片一眼,随即转身,率先入屋。江澄微微蹙起眉,随即抬步,紧跟上去。正想说话,却见蓝涣站在门前,手指间拈着一张符箓,凝眉思索。带着心底的那份疑惑和恍然,江澄走了过去,顺着蓝涣的目光一看,只见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然而,这一张张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而就是这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
那是一张人的面孔!
刹那间,江澄心里的一块重石落了地,他感觉就像是跌进了无底的深渊一样,手中的三毒掉在了地上,“铿”的一声响。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乱葬岗他明明去过不下百回,将那里的残骸尸骨翻了个底朝天,连半根毛发也没有,怎么会……怎么会……
江澄感觉眼前一阵恍惚,惯性般的后退几步。蓝涣转过脸,似乎是不解他的剑为什么掉在了地上,只是在他后退的那一刻伸手,将他拉了回来,重新站好。
监察寮内没有发现温晁和温逐流的尸体。江澄扶着额头停顿了一会儿,随即正了正脸色。六师弟跑上前,颔首道:
“宗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澄捡起地上的三毒插回剑鞘中,冷笑道:
“所有人,跟我去岐山!”
魏无羡……魏无羡……魏无羡!好一个云梦江家大弟子!江澄原本就冷峻的面色更森然了几分,随即带头。一行江家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几息,便立即追随前去,撤出了这所废弃的监察寮,御剑追击。
蓝涣目色随着那片片紫衣转移了视线一会儿,随即拈起那张符箓,凝眉,又舒开,然后两指一捻,便化作了灰烬,随风而逝。
此符的效用被逆转了,是谁?
带着心底的疑惑,蓝涣稍稍冷静了一会儿,便立即招蓝家修士,紧跟江澄的队伍追随前去。
两人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了惨死怪尸。这些尸体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都修为了得。然而,全部死状惨烈,死法花样繁多,曝尸于人潮汹涌之处。江澄停在一处石岗前,看了看那堆落成山的尸骨,不冷不热道:
“蓝涣,你觉得,这些人也是那个人杀的吗?”
这语气颇为怪异,让人丝毫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蓝涣心内纠结了一会儿,又蹙起眉,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相信,但是……
只见他道:“邪气甚重……应是同一人所为。”
江澄冷哼一声,道:“邪?这世上还有比温狗更邪?”
追到第四日深夜,两人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和温晁的蛛丝马迹。
那驿站有两层,楼边的就是马厩。蓝涣与江澄赶到时,刚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了楼内,反锁了大门。两人忙赶到撞开大门时,却丝毫找不见了人影。几日下来,却更是不见了任何踪迹。江澄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习剑的子弟,不觉嘴角一笑,轻轻勾了起来。
可是很快,那抹笑意便渐渐消失,最后如同随风飘逝一般,不见了。
魏无羡。
魏无羡。
他心中默念着,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是他又忍不住笑了,他想起蓝湛,大概这个时候,那傻瓜还坐在窗前,抱着冰糖发呆吧,那样呆的,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想起蓝湛,他心底就无端涌起一股柔情。但是这股柔情在一声遥远的响动中蓦地消失。遥远的天边,散发出了一抹红色的亮光。
岐山温氏!
江澄神色一变,伸手抓起三毒便跃到了城头上。崇阳,崇阳,又是这里!不等蓝涣回神,远处的密林便如同约好了一般,密密麻麻闪烁出大半温家修士的影子,如同翻涌的潮水般澎湃冲来。
“去死!”
江澄神色一凛,那双深邃的杏眸此刻正迸发着无尽的恨意。蓝涣随即召兵,江家修士的紫衣与蓝家修士的白衣交织,一同抵挡住来势汹汹的炎阳烈焰。厮杀声响彻天地,狼烟四起。江澄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双饿狼般迸射出寒光的眸子在混乱的三色交织中寻找着,右指摩挲着戴于食指的那枚银环。指腹上的的薄茧轻轻划过银环上的纹路。忽的那指尖停止了动作,一双杏眸缓缓微眯起。
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令人发指望而生畏的手掌撂倒三名修士后,蓦地转过身。
温逐流。
江澄低低冷笑了一声,忽的翻身而下,那紫电如同奔走的游龙,朝那背影直直刺去。
温逐流愣了一愣,随即伸手挡了住。强大的冲击力使他不禁后退几步,定情一看,竟是江澄。
那个人的目光一怔,随即迸出光彩,起身迎上。
他记得这位江小公子的本事。不,现在应该是……江宗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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