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神祇折翼云下、魔兽撕裂山林更久远的时光,诞生于奇迹的大地上毫无生机可言,十头巨龙托起大地生出奔腾不息的元素,烈阳中降世的金龙王统治地表五行,寒月中娩下的银龙王统治天穹五态,又由金龙王和银龙王最纯粹力量组成的原初龙皇统领十二头巨龙。
这十三头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原始的规则与秩序,创造了为人所知的万物,史称元初纪。
巨龙的寿命何其漫长,却又何其短暂,纵使为创世巨龙,它们依然也会在时间的磨损中凋零衰败,最后肉体零落沉泥骨架崩塌腐化,只留下构成它们的元素依然在世间汹涌澎湃,伴随不断涌出的生命一同蔓延。
之后,就是最短暂的第一纪元:神冕纪。
来自虚假之天外的神祇怀揣不知何种目的降临,如同救世主一般力挽狂澜,给予万物之灵长的人子们想要的一切,好似捡到被原初巨龙们遗弃的孩子的慈父仁母孜孜不倦地向人子传授着知识与技艺,人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它们的信徒和仆人,但这还不够,部分神祇甚至彻底割敛掉重归天穹之上的羽翼成为了人子们的引导者,成为了最初的王。
神祇在尚未长大的人子脆弱不堪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上一个时代由蛮荒和巨龙构成的规则秩序,在此之下,它们甚至将神力注入高悬于大地天空之间的巨大灵盘内,在灵盘刺目的光辉下,造出了名为觉醒者的杂交产物。最初觉醒者的身躯高大如山丘,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获得了几乎恒古不灭的生命,他们忠于神祇、忠于王国、忠于人类,同最古老的神之血脉一起,捍卫着故乡的安宁。
数千年后,神州八域的西域首先矗立起名为青舟的圣城,它如同一个标杆和信号,至此,由世界远存在于巨龙咆哮之前,名为星球意志的防御机制开始运转跳动,由它孕育的生命源源不断地自大地下涌出,嘶吼咆哮着同信仰它们的人子一起,像苍天与神祇举起了反旗。滑稽的是,这场叛乱中的最强战力既不是来自人子也不是来自魔兽,而是神祇亲手造出的半神觉醒者,以及它们在这片土地上与人子诞下的神之血脉。
无论神祇为何降下恩赐,但是人子在数千年时光中已经蜕变得不再需要神祇的庇护,他们要凭借自己的双手撕破那片虚伪之天。曾经身为信徒的信仰却成为了此刻必须突破的第一道屏障。
这是战火和死亡充斥的纪元:
一个抛弃和遗忘神祇挣脱枷锁的纪元;一个被人心所伤仍旧顽强生存的纪元;一个被神秘莫测的压抑侵蚀的纪元;一个被无穷无尽的罪恶所覆盖的纪元;一个在无尽满满战火中挣扎的纪元......
第四纪元的界限依旧模糊,普遍认为是从神武帝国和南下联盟为首的人族国家重新建立开始计算。
无数的历史和记载将上个纪元初就开始的战争描绘得淋漓尽致,在这场烧遍神州八域的战火中,一尊又一尊的神祗陨落,与此同时伴随的是人子、觉醒者、神裔的大批量死亡,直到千年后彻底挣脱神祇枷锁重新将它们打回苍穹时,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已是百不存一的颓态。
这本是人子的大获全胜。可区区二十年间,离魔兽涌出的中心最近的天启城,武家和萧家祖先依靠尚且存活一脉的神血族裔建造起了由人子统领世俗王权、神裔戴冠神力王权的神武帝国。与此同时,隔海相望本是神裔最多的南夏,在战后神裔死伤殆尽的局面下,劫后余生的人子们尊魔兽地脉为雄,构建了名为联邦的国家。人子在成功驱逐神祇后,再次开始了相互攻伐。
时至今日。
来到本该人声鼎盛牧畜成群的下游,眼前的惨剧,让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只来得及沉默。
年少慕艾,加之骨子里对强者的渴慕,在离开裂隙后的日子里,南宫问天总是在怀念,每当想起那父亲战灭山海无匹的一剑,他流动的血液就会叫嚣、战栗。
南宫城的荣誉一半是在战场上取得,一半是在耕种中长出,他有百战穿甲的咆哮,也有春锄秋收的宁静。
他在颤抖,在害怕,血管上收缩的皮肤在无声诉说着恐惧。
脚印还很深,造成这一切的人才离开不久。
“是牧民们。”随后赶来的西门孝咬牙切齿地朝剩余的人喊道,“我找到他们了。”
燃烧的牧帐间是唯一一颗未被伐倒的高达树木,树的叶片已经被粗暴地砍光,三十多个牧民死状凄惨的尸体被倒立着从脚踝处钉在树枝上,在烈火的炙烤中不断滴下血液。
血翼之树,南夏战后最喜欢用以震慑敌军的方式,与神武京观如出一辙的恶行。
“他们来过这里了。那只黑暗中的野兽,他们竟然用利爪和尖牙屠戮了手无寸铁的平民。”东方铁心只剩下愤怒,她认得倒在地上失修腐化断裂的枪尖,也认得插在树上最顶端的旗帜——以及虽烈火飓风卷入天穹的白绸。
虎牙枪和裂云旗,独属于南夏破阵营,他们七百有余不到八百号称一千,这是直属于云家的亲军,这一代为云策统领,多充当仪仗队使用,可没有人胆敢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云策重伤后云家被诸多倒戈的部落围攻,破阵营守在云梦泽入口前,将数千觉醒者击溃,甚至付出了三百人的代价斩杀一个神裔。
他们也是完全继承云策意志的军队。战场上凶残嗜杀毫不留情,对平民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宽厚,同样的,他们也是唯一一支没有屠杀平民的战例的军队,这一点,连被诸多同僚表彰为治军有方的东方铁心也不能说完全做到。
东方铁心憎恨着破阵营连禁军也无法阻挡的战斗力,但同样也敬佩着他们近乎机械的军纪。
云策死了。
白绸上清晰地写满了云策的生平,更多的是破阵营的惋惜、不甘、被放逐的堕落和祈求救赎的哀嚎。更充满了对云家重新崛起的渴望,他们希望有人来领导他们,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忠心耿耿又高傲的战士。他们是南夏云家最忠诚的士兵,但这也决定了他们不会为此之外的任何力量驯服,在卓越的云家继承人的领导下,他们能创造昌盛宏伟的联盟之雄,但没有足以服众的王,他们就是一群失控的灾难之源。
西门孝如同他们一般沉默着,将心头的答案静静从喉口吞下没有说出,如今看来,神雒在等谁已经了然于目。
“我们怎么办?”慕容莎问。
“继续向前。”
收敛起眼底的复杂,东方铁心冷眼回首未曾动怒,却在凤皇高鸣中利刃出鞘,“我倒要看看,这些破阵营的人究竟要干什么。”
这副模样的东方铁心仔细想来,北冥雪已经在西域沙漠里见识过一次,那是在她亲手杀死年迈的骑士后,再见如此,北冥雪选择闭口不言,沉默是极度被动的选择,虽然主动权不在自己的手里,但面对解决不了或者不想解决的问题上,至少表态弃权并随情况转变为默认亦或否认,多少还是足够了。
她望向南宫问天,虽说不上希望南宫问天出声制止,至少让东方铁心冷静几分想必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那就走吧。”南宫问天一反常态,提起天晶效仿起东方铁心的模样站在她的身边,“恰好最近没什么事做快闲出霉来。”
北冥雪懵了。
她来不及再思考那么多,直接横在东方铁心和南宫问天的中间,左右扫视着二人:“不是,你们俩认真的?为了一个异乡的部落,宣战南夏最强的匕首?我们面对荡云军都只有且战且退,你们俩打算让九个人能和破阵营叫板?”
别的不说,若放任他们俩这么下去,东方铁心会怎样尚且不论,南宫问天这个榆木头一定会以屠光破阵营为首要目的,不停追杀下去。
这个想法对不对暂且不说,可问题是目前他们凭什么去追破阵营啊?
南宫问天只是嗤笑,“不是九个人,是我们两个。——北冥大小姐尽可放心,我们二人的死活还不足以决定你的棋盘上的胜负,俗、妙、本三手里,我二人的一记俗手,想必北冥大小姐有足够的妙手来纠正。况且,”
“我们也不是你的棋子。”低沉到刺耳的话语从东方铁心的喉口间吐出,划入北冥雪的耳里,不仅刺耳,更使难堪。
北冥雪的语气也有了些愠怒:“这算是南宫城和东方海阁给出的威胁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瞧瞧这异口同声的语气,多么让人烦躁。
除却尚未到达的南宫问雅和武勇,西门孝、慕容莎、慕容娇、神乐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北冥雪的身上,她说不得这三道各有言语的目光究竟夹杂着怎样的意味,至少能够确定的是,若这一次的矛盾处理不好,她北冥雪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南宫城和东方海阁给出的威胁啊......这分量可真是够足的。
说来可笑,这一船包括神雒在内的十个人,说是同伴实际上更像同僚,一艘女娲星船简直是神武帝国上层的缩影,只是在这里没有了魔兽、平民、还有世俗的束缚,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更多,失去了缓冲分歧摩擦的屏障,来自家族势力和自身勇武的自傲就成了产生问题时最根本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同时这又造成了另一个问题:面对任何事情时十个人十个意见的优先级是完全固定的,身为神家子嗣的神雒离开后,第一优先级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的手上。
落到了这两个疯子的手上。
北冥雪可以和神雒合作,因为神雒的利益和神家一致,神家利益与神武帝国的利益高度绑定,这样的裙带关系下,让四庭柱之一的北冥城或多或少能够占到好处。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不一样,他们优先考虑的是南宫城和东方海阁,其次,才是神武帝国。
东方铁心最为明显,她是东方海阁的典型代表人物,也是东方海阁意志的高度凝聚,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说好听点儿叫尚武坚韧,说难听点儿就是一根筋。
南宫问天?呵,他现在怕不是已经被情情爱爱冲昏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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