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番外线六

五月多雨，南地端午之后的天气更是说变就变，这早间还艳阳高照呢，午后就倾盆暴雨了。

王权霸业走在路上，随手把自己的伞送给了一个看着年迈虚弱的老者。

他看着这苍茫大雨中逐渐清空的街道，一时兴起，便就不做任何法力遮挡踏入雨中，便是淋了个全身湿透也觉意趣。

转上一座石桥，模糊雨帘中忽看见一抹翠色在那桥中央，看身形姿态，当是一位姑娘斜倚石栏，远眺这雨中街巷。

王权霸业并未刻意抹去面上雨水，但透过模糊视线也可见那身影所透出的慵懒随性，予人一种若非执伞遮雨，她当是素手执扇，轻摇闲漫之感。

不过雨中观景，也颇有诗意，属实是个妙人。

在这等如瀑暴雨中遇到这等有趣的人，虽说自己雨中模样稍有些失礼，不适合攀谈，他不会慢下脚步，但也不禁多看了一眼。

在桥边等人的东方淮竹聊赖着听雨，难得偷得一点空闲，她搭在石栏上的手指随性敲动，有人靠近也不在意，不过忽觉视线似有些熟悉，便也看了过去。

嗯？落汤鸡？哦不，是好个青衫落拓的少年剑仙。

你看那雨中少年啊，乍一看浑身湿透，好不狼狈。但细细一看，他可完全不在意，脊背挺拔，持剑漫步，从容潇洒，虽看不见那无脸面具下的神情*，但仍可见其漫不经心的随性，好个意趣少年。

视线交接，王权霸业调整了下面具，挡了额上雨水，视线终于清楚了几分，于是看见了，那翠衣少女，戴着个绘着焦骨梅花的雪色面具，红梅白雪，虽浓烈而自清寒，与那掩在梅花阴影之下，那双淡墨色的眼眸，相得益彰。

那实在是一双冷得过于淡的眼睛，就像是暮雪之下的山岩，也像隔着浮云的明月，厚重而明亮，沉默且遥远。

——是她/他呀……

虽然雨中看不清模样，又彼此都没用标志性的面具，但这一对视，他们还是认出了对方。

王权霸业只觉有缘，心底欢喜了些，但东方淮竹却是若有所思，方才的闲适感都散了两分，不过到底不反感他，只是让人感觉无形之中仿佛距离遥远了些。

王权霸业不似他妹妹一般对别人气息变化可以敏感至极，但此刻有心，便也察觉她眼神散了轻松，覆上了层凉意。

是方才瞬间收到了什么消息么？还是……认出了我身份，联想到了什么？

桥不长，几番思绪后更是几步之遥，王权霸业本因自身湿透实属失礼而无意攀谈，这会却是真有些好奇了。

不过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上前搭讪，远远的，传来了几声呼唤，便见她的视线漫起一层暖意，越过他，转向远处街头来人。

可惜了……

见她要走，王权霸业也不好意思再搭话。淡淡失落还未漫开，便见东方淮竹停在他面前，递来一把新伞。

微微一愣，却见那双眼眸色清浅，定定看来，一时间不觉失笑，接过了伞。

“多谢姑娘。”

“公子客气。”

擦肩而过，法力运转蒸干身上雨水，王权霸业撑起伞，目送东方淮竹离开。未再多言，二人心知肚明，这把伞，不必还，也不是下次见面的理由。

“姐姐姐姐，姐姐快看，这是我新交的朋友落兰，欢都落兰。落兰，这是我姐姐，东方淮竹，江湖人称金面仙子，不过现在没戴那个面具就是啦。”

才走近便听得妹妹兴高采烈的介绍，东方淮竹不禁惊讶，蓝蝶鸢带着她妹妹去巫皇宫了吗？

略微蹲身，法力遮去头顶雨幕，东方淮竹看见了妹妹拉着的赤发粉衣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十来岁的模样，娇俏可爱，让东方淮竹眼神里也不禁带着上了笑意。

“你好，落兰。”

“啊，啊，你好，淮竹姐姐。”

回应的声音慢了一拍回神，小姑娘在东方秦兰果然如此的眼神里涨红了脸。

见来人蹲下时原本不爽身高的欢都落兰，对上那双眼睛时愣了一下，那墨色清浅的眼睛华光温润，却又淡而疏离，便是浮上一层笑意，所见温朗明濯也似错觉。

但又好似秋月，清清冷冷的也漂亮极了，还远远的，叫人想要伸手，想要将其温暖，吸引着人不自觉沉沦。

闲话两句几人便也离开了，毕竟还下着雨，便是法力可以蒸干也觉不喜，东方秦兰转身时回头，远远看了眼那桥上青衫。

“姐姐，那是谁呀？”

虽然看着不过萍水相逢随意送了路过落汤鸡一把伞，但东方秦兰直接不简单，没看那人还在桥上看着她们嘛——而且虽然隔着雨幕看不清晰，但那人，可着实风姿不凡。

“江湖闻名，剑先生。”

“哦，是他啊。”

东方秦兰顿时失去了兴趣，她曾在姐姐案头见过画像，那副面具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而且自家姐姐自家人清楚，东方秦兰很清楚外人眼里无可挑剔的姐姐其实也挺看脸的，那等面具，是她姐姐嫌弃的模样，在没有足够交集的情况下，就那样的审美，顶多做个朋友，而现在看来，只是萍水相逢，对道盟新秀有些兴趣而已。

东方淮竹前来南国确实有借着查探毒夫子遇袭一事，查了数日不能说没有线索，毕竟遇袭现场留下的东西足够找到几个人。

不过东方淮竹与她带来的人来得稍晚，遗留的血液等东西已经被剑先生一行人收走了，其余带不走的痕迹，查起来却是废事，不过早已锁定目标，调查也不过做戏而已，所有人真正的目标还是藏在暗处的人妖贩子。

毒夫子一事调查迟迟没有结果，东方淮竹虽没带标志性面具，但知道她来南国的人还是有的，成名五载敢真的轻视她的到底不多，时间一久便颇有微词。

不过小公主和东方秦兰相交甚欢，倒也给东方淮竹留下的借口，心怀鬼胎者怕露了痕迹，废话虽多但到底不敢真的强硬撕破脸皮。

“未雨绸缪，不错吧。”

蓝蝶鸢笑着和东方淮竹说起那群顽固分子时笑得得意，如今人妖和平共处已隐有大势，可惜总有反对声音叫得烦人。

“本来是借你掩盖我痕迹的……”

到底南国地盘，东方淮竹明面上是不会久留的，假装离开也是降低戒心，哪想她来南国之事这会却是半到明面上了。

“怎么，怪我多此一举？”

面对蓝蝶鸢的故作凶狠，东方淮竹只是淡淡摇头。

“我只是好奇毒皇到底想做什么，他这是要把落兰小公主抬到世人面前吗？还是南国对那群怪物有什么想法？”

东方淮竹不觉得蓝蝶鸢会主动让欢都落兰和她这个危险人物有交集，除非毒皇示意，否则东方秦兰根本不可能和守卫重重的欢都落兰交上朋友。

而现在她是对付那群怪物的主要负责人，让本就是目标的小公主和她扯上关系……

“……嗤。”蓝蝶鸢翻了个白眼，对他们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烦得很。“我也不晓得，那老头子只说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该说不愧是万年老妖吗？够魄力了真是，果然还是很好奇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啊，居然能让已经暮年准备安卧的老妖重拾壮年豪情。

“这个考验我接下了。”东方淮竹叹了一声，点亮几张传信符输入信息准备放飞。“我会让毒皇看见我的诚意的。”

蓝蝶鸢：……

蓝蝶鸢现在只想揍一顿这群说话拐弯抹角的家伙，但对上少女请凌凌的眼神，终究只是嗤笑一声没有动手。

“蓝姐姐不问问我吗？”

“没必要，你不直说那指定是不方便，再说了，你自己还有一堆问题没搞明白呢。”

蓝蝶鸢和东方淮竹通信五年偶尔见面，哪里不晓得这小姑娘什么性子，何况她这身份，两分联盟根本没有什么事是需要而且能瞒着她的。

毒皇先前不说是为了考验东方淮竹，而东方淮竹不说，不过是因为她自己也尚有许多事不清楚，怕自己误导了人。

“我要问也是问那老头子。”

看着蓝蝶鸢走得干脆利落，东方淮竹扶了下面具，再次感叹这位的敏锐与粗中有细的体贴，不过可惜，以后大抵不能从她这里获取多少信息了。

调查人妖贩子一事初得成效，已经查探得两处可能窝点，于是借着蓝蝶鸢给予的便利，神火山庄弟子偷渡引涂山来使暗中入境，与此同时，东方淮竹另外联系的人也到了。

终于，六月中旬，确定了剿灭计划。

南国边境，东方淮竹与涂山之主汇合前往鬼哭林。

“那东西没跟着你？”

“大抵是和盯着落兰小公主的那个达成了什么交易，她这会借着我师妹的身份，向小公主替那一个说好话呢。”

“不怕小公主上当？”

“我妹妹在呢，她虽不知情，但足够敏锐，不会让小公主亲信我防备着的人。”

“你倒是放心。”

“妹妹总是要长大，提前让她接触一些事情也好，免得若是日后我出了意外，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不，没什么，不过妹妹还那么小，我瞧着也天真得很，你真忍心不叫她无忧无虑？”

“所以你们这些妖怪都什么溺爱的毛病？天真怎么了？天真可不代表傻，自己长辈忧心忡忡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会不担心？一味保护也是排斥的一种，很伤人心的。”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认为，让她参与，慢慢了解我在做什么，让她知道我的信任与我需要她，允她找到帮助的办法，允她安心，那怕最后真相仍不能告知，但她已经知道我的不易与保护，她也有自己帮助我的能力，这才是适合的法子。”

“当然，这或许对你们完全不适用，毕竟虽是乱世，但你们可不怕意外，你们还有能接替你们去保护的，我没有，我爹他甚至可能走得比我早，我若出意外，我妹妹只能靠她自己。”

涂山红红看着那面具之下坚毅的眼神，停顿了下，移开目光。

……果然还是怀疑这个小姑娘也知道了……不过，她怎能不怕意外呢，哪怕有容容在，雅儿……

回头和容容商量下，把那个秦兰小姑娘拐来涂山吧。

捣毁鬼哭林颇为顺利，不过代言兽实属意料之外，不过因为东方淮竹找来的外援李慕尘已经在边境主持过一个针对代言兽的实验，东方淮竹还和蓝蝶鸢私交不浅，倒也参与了后续。

就近处理，东方淮竹随着蓝蝶鸢走了一趟边境，看见了那，深渊鬼雾。

“要去巫皇山？”

蓝蝶鸢觉得东方淮竹脑子抽了。

“你去巫皇山干嘛？”

“上次不是和蓝姐姐说了么，我想要几株千丝雾花。”

千丝雾花，巫皇山特产毒花，之前东方淮竹处到南国，在重五那日跟蓝蝶鸢上山采药时确实说过，不过因为那种毒花没有库存，所以东方淮竹也没得到。

“……你认真的？不是你要那玩意干啥？”

“一个实验的入药需要。”

“……行吧，我陪你们走一趟。”

从边境，转入巫皇山，至六月末，才原道返回，路遇私入巫皇山者。

“熟人？”

沿着深渊行走，漫天风沙中越过一处石峰时乍一对面，双方皆是停下，对视刹那，一股奇怪的沉默气氛漫延开来，还是隐隐感觉自己被排斥了的蓝蝶鸢主动开的口。

“哼，不熟！”

慕尘妹妹你说不熟的时候能别盯着他们吗？感觉你好像猫妖耶，一股子炸毛想咬死他们的架势啊喂。

蓝蝶鸢摁住蠢蠢欲动想撸大号萝莉的手，便又听到东方淮竹一声略带尴尬的轻笑。

“嗯，确实不是很熟，不过久闻大名了。”

东方淮竹悄悄挪开了撸妹妹头的手，也耸肩让蓝蝶鸢把搭她肩膀上的手收回去。对着那前面两道疑似控诉的目光，颇觉尴尬，一种拐了别人家小白菜还左右逢源的心虚感。

李家兄弟，不是，我真没想拐跑你们妹妹，也没玩弄她感情，你们能别用那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我成吗？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剑先生和李家兄弟，嗯，这算是冤家路窄么？和李家兄弟关系尴尬的她以及和剑先生关系尴尬的慕尘。

“但在这里还能相遇，也挺有缘的。”

李家三兄妹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到仿佛见了鬼。

这是谁啊这是我们那不近女色到仿佛厌女症的老大么他居然主动在有陌生女子的场合里主动和姑娘搭话了而且他刚才那声音是在笑吧绝对是在笑吧他病好了吗还是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吧？！

王权霸业只当他们又犯病了，不过金面仙子那亮了几分的眼神，却是让人受用得很。

兄弟，谢谢救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看到李家兄弟注意力转移的东方淮竹松了口气，看着王权霸业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的亲近。

“确实挺有缘的……”

然话音未落，东方淮竹腰间玉佩忽闪——是求救信号。

东方淮竹瞬间冷了脸色，握住玉佩输入法力。

“劳烦蓝姐姐照看我妹妹几日，尘儿去找秦兰，我会尽快回南国的……”

空间异位传送，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消失眼前。

面面相觑，李家三兄妹看了看沉默不语似乎有几分失落（？）的王权霸业。

啊，有情况！

“但是看来缘分不深。”

李自在看似冷淡的接上了方才东方淮竹对王权霸业的回应。

然后，成功得到了王权霸业的侧目。

其实还没有哪方面心思，只是对想认识的人又一次错过了结交的机会，难免觉得可惜了的王权霸业，对三弟这奇怪的忽如其来的打击甚是不满。

抱剑的手蠢蠢欲动，皮痒的三弟应该被揍。

“要回去了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李慕尘试图救下自己大哥，不过她是不会出卖她姐的情报的！

——毕竟这也是她认可的老大，虽然还不确定他对她姐是不是那个意思，但总之绝对不能给人希望就是了。

——她那个眼如明月的义姐，可不是真的会谈恋爱的人。

王权霸业扫了她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暂时放过了李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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