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同行

“嘶……”

隐隐作痛的后脑提醒了昏迷前的事情，东方淮竹醒来时第一个念头是我要撕了那破扇子，第二反应观察身边。

缓缓坐起扫视四周，风景秀丽的山间，手法陌生的聚灵阵和隐息阵，身下身上的斗篷，样式一男一女。但若是女子，出门在外可不会只有斗篷，更不会给一个姑娘家用男子的斗篷。

应当是个身无外物，但身边有个关系密切女孩的男人。

“姑娘，”

东方淮竹猛得回身抬头，她方才完全没有发现有旁人在！

——但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人应当是救了自己的人，东方淮竹并没有起身，更没有攻击意识。

“你好。”

高处树枝上背向而立的男子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单只一个背影，便如见芝兰玉树。

但东方淮竹注意到的是，他怀抱着的宝剑气息不凡，与那隐约可见的面具边缘。

这是…宝剑，面具，青衫，还有强大的修为，这是…

最近传闻中的，面具团……

剑先生？

东方淮竹平日也有关注道盟各种消息，自然知道，近来传闻的面具团，而那其中，她最关注的，自然是被称为最强的剑先生。

“身体，无恙吧？”

直号剑仙稍嫌清冷，自名剑神太过傲慢，这清润的少年音，倒是不负剑先生这般雅号。

静下心来再听那少年声音，东方淮竹眼神微动，忽然明白，为何之前会最关注他了。

实在是这雅号，太合她对行侠仗义剑仙的想象期盼了，先生……剑先生……

初闻觉雅，一念谦逊，可细细品味，确实是，睥睨天下呀……

不过剑先生本人比之江湖传闻中，那对女子的避如水火……东方淮竹仰着头，目不转睛，手指捏了捏身下斗篷。

……还是很细心体贴的，或许传言有误，或许……

树上之人，缓缓转身，一时间，东方淮竹也不禁生出几分期待。

她关注消息却不曾看过画像，初时是不在意，后来，便是想留印象于初见了。

彼时风正好，青丝扬起，青衫迎风，一切，仿佛命中注定的美好初遇。

早就听闻，剑先生喜爱可爱面具，不知……

一瞬间，各种模样可爱又显清贵的面具在脑海中闪过。

“你好。”

“……嗯？！”

风止，东方淮竹木然地眨眼，想象中的清雅蒙面剑仙，恍若琉璃，美好而轻易碎成渣渣。

素白无脸流冰面具，却是能看见眼睛，王权霸业对上少女的眼，打好的腹稿一时卡壳，重复了句你好。

这双眼睛……好漂亮，而且，似曾相识。

回神，面具下的脸微红，他假做无事发生模样，毫不尴尬般跃下树来，清润声音依旧。

“既然姑娘已经醒了，在下冒昧，有事相求。”

他抬起手，看似正对着面前的姑娘，游刃有余，其实从下树时就一直盯着自己面具的眼眶——虽然旁人看他面具是没有开眼的，但在他的视线里，是有片透明晶石镶嵌在面具上的。

“还请姑娘……”

“你，能不能转过脸去。”

东方淮竹声音微冷，面具下的眼睛满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虽然吧她自己的面具也挺异于寻常的，可无论是跳动的火焰还是缓缓流动的碎冰，都蕴含异彩流光，带着别样的美感。

但面前这人的面具，可爱？成吧不丑到让人无法接受，换个人换个场景也能甚是好笑。

但，那滑稽的面具实在是崩坏人的想象！

她都多少年没有这样只关风月的期待了？好不容易少女心了一把，结果！那滑稽面具一下崩掉了她所有期待，想象炸了啊！

“啊？”

突然的要求让王权霸业一怔，下意识看了东方淮竹一眼。

“啊啊……好！”

这一眼惊吓得他声音都变了调，急忙转身，浑身僵直。

少女跪坐在草地之上，青丝散落，一副面具掩了容貌，但仅一双仿若初雪融泉的盈盈水眸就尽显娇美清冷，当然，重点是她的衣服……

有些凌乱。

非礼勿视。

昨夜夜色昏沉又没细看，尚不觉如何，如今天色大亮，他一男子，面对衣裳微乱的姑娘，实在失礼，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坏了人家姑娘清誉。

但自己反应好像有点过了？形象啊形象啊！王权霸业你稳住啊！

咬了下牙，王权霸业强行把声音稳回正常。

“对不起。”

东方淮竹垂眸，叹了一声，推动面具，揉了揉额角，正欲起身。

“那个，是在下唐突了，姑娘现在的样子，的确……”

东方淮竹挑眉。

“公子，稍等。”

在风暴肆虐中昏迷着出来，自然不可能一如平常——发钗珠花皆失，青丝散落，衣衫略松。

但东方淮竹一点也不慌，衣服有些松而已，以往打斗时狠上头来，有几次结束后还能衣冠楚楚？

她早习惯了，道盟修者，就算是姑娘家，这种程度的衣衫不整也不算什么，她衣服里面还有软甲呢。

这点事真算不得什么，比起自个的衣服，她确实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明显是因为正眼看了她一眼就给惊吓的人——这反应，是不是太纯情了点？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听到东方淮竹冷静平淡的声音，强行镇定的王权霸业自个尴尬了。

“是的，在下不会……”

纵然声音平稳也难掩其浑身不自在，东方淮竹倒是真的信了这人对女子避之不及的传闻，救人经常遇到这种事情，若不是总退避三舍，能是他那样手足无措的样子。

“稍等。”

“好。”

许是少女的声音太过平和，王权霸业应了一声，竟当真静下心来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刚才的状态了。

因为对甚少接触的女子的局促？

王权霸业觉得不是，毕竟他虽总是避开女子，但救人之时，他又习惯独行，总难免遇到相似的，女子衣衫不整的情况。

但以往他可从不会在意，衣裳完好的毫不理会，没办法的远远丢一件妹妹塞他这里的斗篷，送人回去也是召唤别人来搞定。

仿佛红颜不过白骨，导致他才十九，妹妹就以为他已经无欲无求真的打算要和他的剑过一辈子了——

王权霸业觉得自家妹子的脑回路也十分清奇，他自觉是个正常男性，又没像他七弟那样好剑成痴，怎么可能和一把剑过一辈子！？

不过是缘分没到而已。

话说回来，其实这位姑娘衣服也没不整到哪去，不是很能算在失礼的范围，尤其道盟里平常遇见的女子，打起来比这过线的他也不是没见过……

所以他刚才反应真的太大了。

这位姑娘，是不同的。

王权霸业很肯定，自己对这姑娘好感有点高了，但，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还需要一个人静静心，好好思考一下……

发觉身后衣裳簌簌声渐歇，王权霸业回神，决定开口了。

“…呃…”

果然还是难以开口啊……

“……这么想想，这种情况下对姑娘提这种要求……怪不好意思的……”

“但时不我待，在下还是……”

王权霸业此刻只想立刻马上取了头发跑人，但，他觉得昨夜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这叫他怎么开口啊！

东方淮竹眯眼，脑海中难以自制地浮现他的面具模样，一时间嫌弃无语又难生警惕。

只冷淡道：“你想干什么。”

“呃……”

“果然，开口好难，不如……”

大拇指顶开剑柄，旋身抽剑，传瞬剑至眼前。

东方淮竹没想到他会攻击，瞬息之间身子一仰，避开了映满眼眸的剑身，指间一凝，寒冰蔓延。

但王权霸业的目标本就不是她本身，后仰间发丝扬起，剑微动，眼神交错，一缕青丝截断。

他未有半分停留，袖口一震，碎冰如粉纷纷扬扬，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片流光溢彩。

“在下急用，斩姑娘一发，日后，定会补偿。”

持剑在手，王权霸业总算找回了平常心，朗声开口，一剑绝尘，好一潇洒桀骜少年。

风正好，扬起发丝迷眼，东方淮竹尚掐着诀，略带怔愣看着王权霸业那一抹剑光消失。

好快的剑，好俊的剑……

心跳比平常快了些，东方淮竹准确捏住被削去一截的发丝，咬牙。

可这人……

扬手收起地上两件斗篷，召出竹笛，御起，直追而去。

长空云浓，万里无人，除却罡风呼啸，寂寥无声，可身后，却是一股法力极速接近。

王权霸业略一回头，果然，是那位姑娘，追上来了。

果断提速，东方淮竹见此，拧眉，眼神微凛，亦是提速追上，不拉下半分距离。

极速之下法宝拖出长长流光，一金一青两道光芒穿梭云海，忽高忽低，左右交错，未曾碰上，却显缠绵。

穿云，白茫遮眼，猛然冲破，却是云海空谷，天光正好，折云反照，前头的人回身正待，相对，皆是迎光。

“姑娘法力不俗，可我此行凶险无比，姑娘，一定要跟去？”

牛刀小试，一场畅快淋漓的飞行追逐让王权霸业认可了眼前人的实力，但，他去对付的是南国五太保之二。

“你仅一人，分身乏术，对方妖怪那么多，就不怕他们抓了百姓威胁？”

劝说别人的经历多了，东方淮竹已经还少以自身观点来说了，切身感受，从对方角度提出问题，才是最简单直接的。

“那姑娘，又如何肯定，我没有帮手。”

“以你实力，又有帮手，那又何须惧那两妖王有什么意外？怕遇上毒皇？”

东方淮竹肃然，语气坚决：“那我就更要去了，昨夜一战失散，我师妹应该被那妖王抓了，身为师姐，就算再危险，我又怎能不去救她们回来！”

四目相对，王权霸业看着她，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心脏，跳得有些快了。

他知道，她是一定会去的，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找到那妖王，毕竟带着妖气的头发，不止他手上那一截，与他一道，不过是看中他实力。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拒绝了，与其让这位姑娘单独前去，不若同行，也免得他担心。

“好吧，不过行前我必须与姑娘约法三章方可，不然，就算姑娘强求，我也决不能携姑娘前往。”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若不答应，王权霸业还是自信可以制服这姑娘，让她不得前去的。

“无妨。”

东方淮竹也不意外他决定，方才追逐，确实彼此试探出了几分实力，他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王权霸业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一、你不准出手。”

东方淮竹仰首，审视：“若有意外？”

王权霸业轻笑：“我不会让姑娘遇见意外。”

还真是，底气十足啊……

东方淮竹也笑了，点头：“好。”

“二、不得离开我十步以外。”

王权霸业递出自己的剑鞘。

“三、你要拿着我的剑鞘，决不能松开。”

东方淮竹盯着他，把对面自信从容的王权霸业，看得渐渐紧张。

难道……被她发现了？

这剑鞘确实是有些小心思的，一是剑鞘能避毒，亦有些防御能力，让她手持剑鞘，王权霸业自觉可以不那么担心她安危。

而其二嘛，剑鞘是他法宝，不太远距离之内，他自能感应剑鞘所在与状态，姑娘手持剑鞘，那对战妖王之时，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知道她在何处，有无危险。

但，随时知晓一位姑娘的行踪状态……

王权霸业面具下的脸色微红，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呀……

骤然御笛近身，素手抽出他手上剑鞘，擦肩而过，清浅幽远的竹香转瞬即逝，又似一直萦绕不散。发丝撩过眼前，或许，还擦过了面具。

东方淮竹御笛在前，王权霸业看见薄云蒙眬了她的背影，只那浅笑嫣然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言为定。”

风呼啸，剑光破云而去，这次换王权霸业追上东方淮竹，与她并驾齐驱。

如之前一般，后来者注视着前方的人，虽然片刻后王权霸业就目视前方，但，还是稍微有点走神。

她是……在报复吗……

回想起来，深受狗血话本毒害的王权霸业，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一剑断发时，嗯……

哪怕当时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本能的在这姑娘面前耍帅，但四目交接间，确实很有种撩人的感觉——至少那一眼，撩到了他自己。

而刚才，东方淮竹看都不看他一眼，抽走剑鞘擦肩而过只留一个背影一句话的场景，真的很有既视感啊。

就一种，‘你拿我了我的东西就走，好气，所以我也要这么做一次’的小小的报复的感觉，有点儿幼稚又可爱，但那撩动的发丝……

需得承认，东方淮竹追上他之前的那短暂时间里，王权霸业自我反思了一下就确定了自己对这位姑娘的感觉，那是心动。

不过，彼时也还仅仅是心动而已，些许喜欢，但还没有准备爱上，是她表明决心之后，才有了送出剑鞘的小心思。

东方淮竹的举动很出乎意料，她似乎仅仅是有些不满而小小报复了他，但那飘过眼前的发丝，在存了心思的王权霸业眼中，总觉不仅如此。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王权霸业心中轻叹，正神，专心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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