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羹、献酒、献馔、焚祝文,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已然是午后。群人散去,苏倾落却叫住了凌一。“庄主?”苏倾落是知道她要去给崔家一同上坟的。崔家满门忠烈,如今一人不剩,崔晋文生死不明,由是她日日等,日日思,日日念,却是,音讯全无。早些年间,苏倾落亲自去边境请回了崔家烈士的尸骨,身落了坟,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当时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崔晋文的踪影,于是凌一心里就存了心念,为他祈福,替他扫墓,日夜盼君归。苏倾落正色道,“先等等,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如今已经是冬末春初,虽有雪,却是不太冷了。有风拂过,不觉凛冽,而是柔和。绕过重桦园,转过落庭,听潺潺流水泠泠作响,见丛草繁盛葳蕤生生。远远的,她看到凌四推着一个轮椅,男子端坐于上,是背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却是不听使唤,加快了步伐。
轮椅上那人似是心有所感,在她即将到面前时转过了头。见了她,那人神色顿时激动起来。“阿弥!”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她,紧得凌一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心里仍是高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文郎!”崔晋文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站立时仍然会疼,恢复些时日会好很多,对骑马射箭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看着他如今的姿势,苏倾落咳嗽一声,“崔小将军最好坐下,现在这样的承重,你的腿可受不住。”凌一擦擦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眼泪,慌忙从他身上挣开来,果然,崔晋文脸色有些发白。凌四早就退到苏倾落旁边,神色嫌弃得很,“凌一,你来得正好,你去推他吧,我要回去收拾毒草,做些新毒。”凌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是上天垂怜,是她命中不该绝爱,是她之幸。
“文郎,怎生如此憔悴,你的腿怎么了?你……”凌一想问的太多,而此时只是半蹲下来,看着他的腿,崔晋文只是笑一笑,眼神里全是对她的关切。“阿弥,你高了好些,也变得更美了。”分明不是什么亲密话,凌一脸颊却是飞了红。“文郎,倒真是,让我好等一场。”凌一憋不住眼里的泪,如断线珍珠簌簌落下,崔晋文坐在轮椅上,伸出手来,常年握长刀的手上全是老茧,可拭去她眼泪时却极尽温柔。“都过去了的,阿弥。你这些年,过得肯定也很辛苦。”他的眼眶里有东西在打转,却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要多谢庄主了,若不是她帮我治了腿,又给了住处,我早就死了。因为她,我才能这样,到你身边来见你。”凌一闻言,转身抬头看她,崔晋文也侧过头来一同注视着苏倾落。料到他们要说感谢的话,苏倾落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等她回过神来,凌一已经跪在她跟前。苏倾落看不得这个,忙忙扶她起来,“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凌一脸上红着,是喜悦与感激交集,“庄主,日后,我定……”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苏倾落抱了她一下,凌一觉得心里一热,眼泪更加止不住。“好事呢,凌一,别哭,是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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