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我怕是还会忙上一段时间,可之后,我就要启程回大周了。届时会带上你们一起,等回了大周,我自会给你们一个名分。”她缓缓说道,心底有些无奈,却并未流露在面上,要保下这几个少年的性命,恐怕唯一的办法唯有如此,“你也别不吃不喝的,要知道多思伤身。”
她的话顿时让柳侍玉整个人都傻住了,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是知道实情的,这些时日来,他侍寝的亲王,并不是眼前的人啊。是了,这样的丑闻,怎可能公之于众,即使是亲王自己也只能认下,可是亲王,她为什么不早一日恢复正身,为什么?要在他受了这样大的屈辱之后。若是不知情傻傻地过一辈子就罢了,可他恨自己偏偏恨自己的敏锐,恨自己的一叶知秋,恨自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手指顿时狠狠地嵌入了手心,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霎时恢复了神智。
依旧低头垂眸,他怕锦瑟看到自己眸中的痛苦与那一丝怨恨,只轻声道:“洛贵侍他,是真的已经被送回大周了吗?”
这个话题,锦瑟可不敢多言,她只能神情复杂的嗯了一声。洛荷生的情况可比他们复杂的多了,只怕还不好和八姐交代和应对呢。
柳侍玉再度喃喃道:“回了大周又能如何,说起来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锦瑟听得一愣,险些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没有不同。”锦瑟接口道,她瞟了眼这几日分明憔悴了不少的柳侍玉的一眼,劝慰道,“只不过不单单是这里,地上万民,山河众灵,俱是天生天灭,何来高下贵贱?亭中牡丹就一定比路边的野花高贵吗?万物如草木,高下者,人心也,你觉得自己是玩物,你便是了,但你若不这么看,也无人敢这样看待你。”
闻言,柳侍玉终于忍不住抬头睁大着眼地看着锦瑟,似乎是有点震惊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锦瑟说到这里,见柳侍玉久久没有回话,以为他仍在纠结,出于某种潜在的愧疚原因,她又笑了笑,说道:“我在想,世人各有逍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鸟雀和大鹏也各有各的快乐。”顿了顿,她说道:“洛贵侍虽是先被送回去了,可那末必是苦,但也未必是幸,只是我希望他离开是非之地也许反而更好。”
这一次,在锦瑟看不见的角度,柳侍玉的瞳眸猛的一收,一瞬间,他明白了,锦瑟用她的方式保住了洛荷生,而她也用了她的方式在保护他们所有人,毕竟与洛荷生的身份比起来,他们虽也是贵族公子,却差得远了,多一个少一个,哪怕明日横尸暴毙,也不过在回大周后给家人通报一句水土不服罢了。而洛荷生,即使原本他是洛家的嫡公子,轻易动不得,可他腹中的孩子,也足以让他死一千次了。男儿家生来命贱,与皇权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他要把自己的屈辱咽下,可锦亲王要娶他们保他们,那咽下更是千百倍的难堪吧。
想到这里,他似是呆了,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才艰难地抬头来看向锦瑟,此时他很想问她一句——那你呢,你可当真愿意如此?
可是终究还是把这句话死死地咽在了肚子里。
忽又听她道:“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回去替你重新挑个贴心的小侍,姚青青和华卿他们,我也不必见了,你就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且安心再留几日,很快就可以回大周了。老实说,这劳什子的君傲,我也是一日都呆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她又流露了几分本性,几乎是在抱怨了,用这么直接不给面子的方式解决了假亲王,锦瑟已经可以想见素鸣叶会怎样奸计得逞地要求她来履行承诺了。这一瞬间,她甚至严重怀疑灵冰和雨淮这么积极地出手替她了解假亲王的事情就是为了看她不得不快点答应素鸣叶去他的太女宫装一侍。老实说,玉家的女人们就都这么爱看戏吗?可以想见回去以后她们的奏章恐怕就是一部精彩绝伦的“锦瑟出丑记”
柳侍玉咬咬牙,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孤注一掷般问道:“亲王果真……会回大周娶了我们几个?”
难道她当真不嫌弃他们的残花败柳之身,他不敢相信。
“当然。”锦瑟很是干脆地点点头,事实上锦瑟只想着先给了名分保下他们性命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后宫成群”,她还要想着如何和素衣好好解释一下。
但是柳侍玉还是呆了呆,却又听得她叹气道:“当然,名分我可能不会给的太好,你们不介意吧。”
柳侍与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锦瑟终于舒了口气笑道:“那不就结了。”
大事解决,锦瑟站起身,走到柳侍玉的面前,对着他笑了笑:“你就是心思太重,别想这么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近前微微一笑时,那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好看,目中流光溢彩,突然绽开,让他猝不及防,感觉心都跳快了一拍,柳侍玉恍惚了一下,眸光终于黯了一黯,心中感慨,锦亲王倾国与倾城,原来当如是!枉费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如此有眼无珠,如此轻易地便被一个鱼目混珠的假货给骗了,能怨得了谁?。
一时间不由心中愧疚,对她没有早日言明正身的怨恨反而淡了几分。
想到这里,柳侍玉抬起眼望了她一眼,锦瑟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限意味,又好似留恋不舍,一双眼更是分外清亮,她正一怔,他已立即把眼转开,让锦瑟几疑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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