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安澜脸色阴沉,双眼阴霾,虽然她一直都知道,锦瑟虽然自小表面上显得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实则是个重情的女子,然而今日她的言行已经出乎她原本的意想之外,本来以她们大周玉家的尊贵和人品,公子们都为她痴迷也是正常的。便是她想宠爱上几个也是常理,可是,她却不该如此上心,上心到连这样的场合都起了为了林素衣拒婚的心思。
如她这般原本对男色并不上心的人,如今都变得如此认真,这让女帝安澜岂能放心。
她安抚地朝问文夏咏投去了一眼,那一眼虽然看似平平无奇,文小公子却读懂了她的涵意,顿时心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周身舒畅了起来,而随着这阵舒畅,他同时却又在锦瑟的脸上看到了为难,踌躇与紧张。不由恨恨地想道:这个女人,哼!今日非让你成为我文夏咏的囊中之物。
“锦亲王……”大殿中,安澜终于缓缓地出声了,她的声音被拉长了几分,也因此,锦瑟心头一紧,二姐这个语调,证明她内心极为不悦啊。
“臣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瞪了自己一下,顿时马上低下头。
“看来今日朕若是不能玉成这桩美事,倒是可惜了。”她面色和蔼地看向一旁的素鸣叶,“原本君傲的皇太女亲自求娶,这天大的面子朕怎能不允,只是这文家的公子……的确是朕早已许了给锦亲王的,碍于文贵君的面子,想多留他两年再出阁,也是难为他们了,不过我大周不乏世家美人,朕必会为亲王择一满意的另行赐婚。”
瞎扯淡吧,你就瞎扯吧……锦瑟心里喋喋不休地骂着,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安澜又面向了锦瑟道:“锦亲王,朕看你的亲王府也着实冷清了许多日子,想来也是留着名位给文公子吧。也罢,今日朕就偿了你的心愿……”
“陛下!”再不出声,一切就都迟了,锦瑟皱着眉头,终于跪下了。
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安澜却抢在前面嗤笑一声,打断她:“你急什么,朕还没说完呢,你府中的林侧君已经快要临盆了吧。”
锦瑟想到素衣,连声音都不由地温柔了几分,低声回道:“正是。”
于是安澜又对着臣子席位中的林絻笑道:“说起来这也是你们林家的一桩喜事啊。”
林絻怔了怔,随即立即起身,恭敬道:“托陛下洪福。”
的确,林素衣怀的是锦亲王的第一子,虽然不是出于正室,但在大周,侧君所出的孩子也绝不算庶出,也因此,若这一胎是个女子,必然是会被立为世女,也有资格承袭锦瑟将来的爵位。
“朕看锦亲王如此看重这位侧君,想来他必有过人之处,正好朕的莫贵君亦也方被太医院诊出了身孕,倒是同喜了,如今侧君即将临盆,锦亲王又是头一次做娘,想必没什么经验,朕倒想把林侧君接来宫中与莫贵君一同照料,如此也能让宫中众人沾沾喜气,学学林侧君的知书识礼之处。”
闻言,锦瑟彻底地怔住了,聪慧如她,怎么会听不出女帝的言外之意,而林絻更是浑身都开始发抖了。女帝这话,显然是在暗示锦亲王过于偏宠自家的小弟,甚至还有警示之意,她直直地跪下,冷汗涔涔,此时此刻,轮不到她多言了,只有看锦亲王如何应对。
大殿中一时静寂无声,不少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都瞧出了些倪端,不少目光都聚集到了锦瑟的身上,对于这位亲王早前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偏宠传闻,她们本来就颇有些不以为然,如今更是和安澜同样的想法。
一个夫道人家被如此独宠,霸占自家的妻主,便是在平常人家亦是难容的,早就算犯了七出的第一条了。可若非锦亲王一直以来的包庇,他也不会安然至今,如今连皇上都下旨了,单看亲王是否能领会圣意的一片苦心了。
这时候,锦瑟何尝不明白安澜的用意,她甚至知道此时自己只要一个不慎,素衣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入得宫容易,出宫便难了,只要安澜一声令下,这圣旨无疑可软禁他终身。
而在这片内心的煎熬中,锦瑟面上却是显得异常的平静,她屏住呼吸,声音清朗地道:“恭喜皇上,恭喜莫贵君。”一边说一边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那莫如焉朝她微微颔首回礼,这一刻,心细如尘的他看到了锦瑟额头上沁出的薄汗,不由暗叹,这锦亲王,平日里都是如何从容自在啊,便是泰山崩于前亦是面不改色,从不见她在安澜面前有半分的失措,如今即使她强装平静,却依然无法掩饰这份紧张,显而易见,这林侧君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何等重要的位置。在这泱泱大周,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如她这般的女子了。随着一声几不可见的叹息,他的眸中似是闪过复杂与微微的动容之色,而另一个如他一样几乎抱有同样想法的便是一旁的皇贵君宋润,就见他悠闲地轻摇着手中的一柄水墨扇,却是越来越缓,越来越轻,而手柄处,却似乎被他抓得越来越紧,只是那眸光却只是始终淡漠地看着殿中的某一处,带着一种似乎置身事外的漠然。
“朕也要恭喜你了。如今文侧君即将入府,想来你也一时无暇分心照顾林侧君,不如接入宫中,朕这里早已有大周最好的御医日夜照看着,必能让你安安心心的。”
锦瑟地嘴唇颤抖了几下。这一瞬间。她地心悬得高高的,头一次,她已经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句话可能给林素衣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时间,心乱如麻,方寸大乱中却又拼命地提醒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好半晌,她才清声道:“皇上,若要林侧君入宫,臣亦有一求……臣求与林侧君一同入宫。”
“怎么,莫非你也要和林侧君一起住到朕的贵君居所?”安澜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如何应对。
锦瑟依旧不卑不亢地道:“皇上,生子大事往往就犹如让男子在鬼门前转了一圈,如斯时刻,若妻主不能陪伴在身侧,便是御医再如何悉心照料和锦衣玉食亦是不如。臣不才,只求能亲自陪着王君度过此劫,还请皇上恩准。”
说着,她优雅地将衣袍一拂,施施然地当堂跪下:“请皇上恩准!”
那声音清脆之极,如冰玉相击,在原本略有耳语和喧闹的大殿上清楚的传荡开来。
一瞬间,无比的宁静!
锦瑟所说的,无非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每个女人都理所当然应得到的,也都希望可以经历的过程,然而在这样一个本末倒置的封建社会中,女人也会有如此的想法还是略有些惊世骇俗。毕竟夫道人家即使真有这般想法,也没人敢说出来。但玉锦瑟她说了。甚至她还是一个大周最尊贵的亲王。
此时,谁也不曾想到,如她这玉一般人品的女人居然会为了自家的王君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还当着满殿的大臣跪地哀求,几乎所有人都被震动了,在场的贵人与公子们,少有不动容的,却无一敢流露在面上。宋润的手紧了紧,摇摆的扇柄终是停了下来,眼前的女子虽已跪在地上,却仍损半分她的清雅,锦罗白袍下摆铺开在冰冷的地面上,如白莲盛开。恍惚间,他仿佛是回到了那天夜里,那一夜的她亦如今日一般华光流影,炫目慑人。令他不敢亦不忍逼视,只能佯装恼怒,避开与她的视线交织。
文夏咏痴痴地望着锦瑟。他何尝不是从锦瑟的眼中看到了苦涩,无奈。然而,这样的玉锦瑟却让他无法有丝毫的不满,他只是羡慕,羡慕那个入了锦王府,先他一步成为她王君的男子。手悄悄地握紧了下摆……
“放肆…你是在要挟朕吗…”安澜冷声一拍桌案,她少有对自家姐妹当真动怒的时候,所以此时,连玉家的殿下们都看得出,女帝是少有的真怒了。只是这种怒气里面,更多的是一种担忧,一种忧虑。
不少臣子被安澜这一声怒火已是惊的站站发抖,低头垂目。殿内的宫侍们莫不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
在这一声中,宋润和素鸣叶不由自主地同时看向了玉锦瑟,这一眼,让两人皆是不由地一震,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此时,她那平静而波澜不惊的眸光竟如磐石般,如深山的一泓清泉,更像是静夜的一抹月光,依旧是那样美貌精致的眉眼,却因为配上如此眸光,整个人不再柔和温润,却如锋利的宝剑,和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宝石,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面对帝王之怒,没有丝毫的惶恐乃至不安,却反而沉静似潭水,原来,这才是大周锦亲王最真实的一面。极致的优美,却也是极致的冷静与傲然。
此时,莫如焉忽然轻轻地为安澜斟满酒杯,柔声劝道:“陛下!……亲王这是初为人母,自是会对王君多紧张了些……”
他显然是在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求陛下还是让她起来回话吧。”当他和安澜说话时,眼波如流动的春水,动人之极,安澜瞥了他一眼,面色稍雯。
而此时文夏咏亦出声道:“皇上,夏咏不忍甫一入府便让林侧君与亲王分离,更因此背上妒夫之名,还求皇上成全锦亲王的一片痴心,夏咏不想因己而让亲王为难。”
他这一出声,锦瑟不由只能五味陈杂地看着他,就在刚才,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推开这个为了她当堂示爱的小家伙。眼下,却是必须靠着与他的婚事替他们解围。如此一来,安澜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怎么也会放过素衣吧,只要……自己表态愿意娶文小公子。
良久,在这阵天人交战中,锦瑟终于缓缓地抬头,静静地对上文夏咏神情复杂和期待的小脸,淡淡一笑,那烟波双眼竟透着宁静与悠远。“多谢文公子美言,臣……谢过陛下指婚。”此时,也唯有如莫如焉和宋润之流的男子才能看得出锦瑟说这话时的无奈。
见她亲自应允,文夏咏顿时目光一亮,一时间喜得几乎难以自禁,忍不住深深看她一眼,却在刚迎上锦瑟目光的时候便在脸上微微泛上绯红。
安澜面色一缓,声音却依旧透着几分冷凝:“罢了,朕今日也不想同你多计较,既有文侧君为你说情,朕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一时间,众臣贺喜声,恭贺声不绝于耳。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那始终云淡风轻的君傲国太女素鸣叶的脸上,竟然飞快的闪过一抹妒意。
而宋润也终于别过了头去,面色平淡如初。
锦瑟低头,在无人看得见的角度微微苦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好渣怎么办?以前总觉得,感情面前什么所谓的不得已都是借口而已,背叛就是背叛,现在方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的大周皇宫中,众人心思各异,想必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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