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锦瑟早早地回了房,连一向爱看的书都没再去翻动,小青不在身边。管家刘忠刻意地避而远之“用心良苦”,无一不让她心烦气躁。
好在那个叫君紊的少年自下午在院中见到后便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她的吩咐,虽然她对管家刘忠如此先斩后奏的所为有些怨言,然而见她派来的人倒也合心意便也不再计较。
这个少年想必是被刘忠精挑细选了而来的,年纪轻轻倒是稳重沉静,不浮不躁,举止端庄,更从不正视于她,为她准备好了沐浴澡池之后便屈身退下,不多问一句,更没有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待她用饭前,也只是来书房前轻叩了门,提醒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算是知情识趣,安守本分。
可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以往早习惯了小青在自己身边的呱噪的锦瑟,如今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反倒不习惯了。
她来回地在房内踱着步,抚了抚额头。
回京已是一个月了,皇姐除了自以为是的给她赏了一大堆的美人,更放了她三月的大假。
私下更给了她的一句不像懿旨的懿旨
“等你真正变成了个女人,再来上朝。”
听听,这是一国之君该说出来的话么!!!
她这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做个处女招谁惹谁?
得,不上朝就不上朝。正中下怀。本来她就压根懒得管什么政事。
可是回回进宫见父君,就得忍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里哭得那个梨花带雨,甚至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我苦命的皇儿啊,也怪为父不好,怀你的时候没好好保养着身子。待你成年了又没好好地照看着你,如今害得你一把年纪了,竟还不能人道……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弄得她生生的一个头两个大。
“君紊!”她高声道。
片刻之内,青衣的少年进了屋子,垂着眼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殿下有何吩咐?”
“刘忠派你来我身边时,是怎么吩咐的?”
少年声音平稳地回道:“管家大人说了,殿下喜静,让我平素不得多打扰。”
“恩……”锦瑟点点头,犹豫了半晌,仍是开口道,“我这的规矩,说多不多,但有一条,你虽是我房内的人,但并不意味着我要你侍寝,只需照顾我日常起居,还有……”她轻咳了一声,“我平素更衣净身之时都不喜有人打扰,你还是避开为好……”
“奴明白。”他仍是答得简单,低眉顺眼的让人心安。
锦绣又思忖了半晌:“看你也是个机灵的人,我也不多说了,日后在我这里,不必自称奴才,跟刘忠说,以后你的俸禄双倍,房内也不要再派其他的人来了。”
“是……”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这也没什么事,不用你服侍了。”
君紊应了声是,转身退开时,眼角正拂到锦王那一身白衣似雪,面容如玉,傲雅胜梅,真正是秋水为神玉为骨,那神情素淡得像是雪地里的白梅花,以至于阳光映到她脸颊上时仿佛笼了一层绯霞,难描难绘,无可形容。
见锦瑟的视线似乎要朝他这里瞥来,少年顿时心头一凛,再不敢多看,慌忙退了出去。
幸好此时锦瑟半眯着眼睛揉着额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常。
这位锦王,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绝代风华。
只是鼓起勇气的惊鸿一瞥,君紊用了好久方才压下心头的悸动,恍然间想起管家刘忠意味深长的嘱咐,便也总算是按捺住了心神。
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今日一共是十份请柬,有各皇女的,也有朝中各大臣的,无非是请您去赏花,喝酒,或是府中一聚。”
锦瑟眉眼未抬:“全推了。”
“又全推了?”刘忠讶然道,“这……该用什么说辞?”
锦瑟终于笑了,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刘忠:“你是王府管家,自然由你决定,该怎么推就怎么推,莫非连这都要我来教你不成?”
可刘忠这老狐狸哪里会被锦瑟吓退,她一脸的愁眉苦脸,演技堪称破表:“殿下您自从回京,便足不出户,老奴都替你推了一个月了,什么说辞都用尽了。”
“那就直说本王不想去,不必给她们留什么颜面。”
她干脆地道,不是不清楚那帮姐妹的劣根性,发正邀她出门一聚的,无一不是聚到了秦楼楚馆。邀她上门的,无一不是围了一圈自家未婚的一表三千里的兄弟们,邀她赏景的,无一不是请了一帮舞姬歌郎,对着她百般挑逗,绞尽脑汁的逼着她看对眼。
至于上街游玩,锦瑟更是敬而远之,原本远在她的封地徐州之时,她便格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宗旨,能不出门便绝不出门,或者便乔装出门。否则是什么下场,她清楚得很。
都说大周国的男儿矜贵矜持,可一个个地见了她便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勾引,浑似苍蝇盯上了臭肉,呸呸错了,是蜜蜂进了花丛,嗡嗡嗡嗡的让她厌烦。
锦王君的名头,再加上她又从未纳过什么侧君侍君的美貌皇女。人人都清楚明白,若是哪个让她开了头荤,日后必定过得比宫里的凤后还要舒坦风光。
和往日一样,老谋深算的刘忠用尽了浑身解数依然是没能改变自家主子固执的脾性,愁眉苦脸的退了下去。直到看到一旁侧立着的低眉顺眼的君紊时,这才默默地在心底里松了口气,肯让人伺候就好,主子的怪脾气也总有一天能治好。
君紊并不知道管家刘忠已经对他暗地里寄予厚望,他仍旧和往常一样十分安静地立在廊下,只有眼风注意着锦瑟的一举一动。今日的她仍旧是一身素白雅装,底下是浓淡不一的璃络纹纱内衫,如一轴才完卷的水墨丹青,都说锦王一笑倾天下,确实不假。也因此,唯有她这般的人物才能将极简的装束穿出不一样的味道。锦瑟喜爱简洁淡雅之色,尤其嗜白,这是君紊这几日得出的结论。
如今他一人负责打理了她周身的一切琐物,自然便也看到了她的坠饰实在乏陈可善。
名贵的锦缎绫罗皆是月牙白与素淡花色,不若寻常女儿家最爱的名贵发饰和花样繁多的发髻,锦王时常的便以一根最简单不过的银色发带将脑后的墨黑长发整齐的束在胸前。
光如水月,皎若琉璃。
也难怪公子们见着了她便要失了分寸。
君紊自小便在宫内受了极严格的调教。他们原本是作为取悦君主及传宗接代的内侍而存在,君王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而他们又不同于宫内的其他后宫侍君,无背景亦并无任何地位可言,一个不慎便可能会丢掉小命。也因此,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本领对于他们在这样的人来说便颇为重要。
从他与他的兄弟们被赏赐到锦王府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命运除了伺候的主子改变了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会不同。
锦王之名,他即使身在深宫也早有耳闻,相比之下,这样的人未必便比九五至尊的帝王更好伺候,往往可能还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使她允许自己接近。
从见着她的第一次面看她惯常装束的时候开始,君紊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必是个极爱洁净,不爱脂粉气的女儿。他当机立断地摘下所有的男子饰物,洗净一身香气,并在她面前出现时维持着稍远的距离,不娇不媚,语调平和地请示于她。
果然,她留下了他。
“殿下已经回京这么些日子了,难道当真不预备出门了?”平静地过了两日,不死心的刘忠又再度拿着一堆帖子试探地开口道。
“出什么门,我还嫌自己招的蜂引的蝶不够么?”锦瑟冷哼一声,“你知道本王平日里最喜清净了,还巴巴地指望着我朝火坑里跳?”
“不敢不敢,老奴也就是多嘴那么一句。”刘忠讪讪地笑着,目光朝一旁的君紊悄悄地瞥来一眼,见他垂首恭敬地立于锦瑟身后三步之外,显见得是已经被主子认可,不由得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退了下去。
这个君紊可是她特别地从那是些个美侍里挑选而出的,论容貌,他虽也美但并非最出挑的。但是论气度,则非他第一了。
她自小是看着锦瑟长大的,最是清楚她的性子。只不过世间的男儿少有不被她的容貌所迷惑的,见面无一不失了分寸,反倒引得她忌惮不已。
这君紊果真是明白她的意图,知道在殿下面前,首先该表现的便是一个本分平静的样子,让殿下不怀疑他的用心。她从没有提点过他,只是先前带着他数次远远地观察了几次玉锦瑟,这少年便聪慧地将自己一身的男儿脂粉与装饰去得干干净净,好,很好,果然不愧是她选出来的人。接下去该如何做,就全凭这小子自身的造化了。
“君紊!”
“奴在!”
锦瑟抬眼瞅了他一眼,君紊立即会意。
“君紊在!”
“替本王准备案笔,摆在池边!”
“是!”
锦瑟站起身来,神清气爽地举步便走。
还真以为她不出门便会被闷死?
在这个朝代当个皇女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用愁吃穿,不用忙着去赚钱,又因着铁打不动的皇位立长的规矩更没有那些个令她头痛的勾心斗角,皇朝夺嫡之战。也因此,她自小到大,十有八九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上。其他皇女们笑话她整日里就爱摆弄这些男儿家的东西,然而锦瑟却不这么想。
前生在二十一世纪,她虽对这些有兴趣,却因着生活的原因不得不整日为生计奔波,哪有这些闲情逸致。如今可好了,总算可照着自己的心意活这一辈子了,怎能不好好把握。
雪白的宣纸前,她提笔徐徐落下。
两世为人,她的画功早已堪比大师,常人道她有天赋,她却是心知肚明自己是前生底子打得好,今生得名师指点,自己又因着有兴趣专精于上。想她没了风花雪月的时间,自然也就靠这些琴棋书画的爱好打发时间了。
也因此,锦王名动天下的才名,其实是实至名归的。
苍劲有力的笔力下,一抹娇艳的海棠豁然之上。
再飞快地抹过几笔,补上了数片清脆的芭蕉。郁郁葱葱,仿佛随时便可迎风而动。
锦瑟再抬头,细看了片刻,又补上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翠莺。
大半日过去了,她依旧在树荫下埋头细绘,丝毫不觉时光流逝。
待觉得口渴时,案边一盏清茶与几盘糕点已准备妥帖。均是她日常最爱的口味。
这君紊,倒和小青一般懂得她的心思。省了她不少气力。
她放下笔,活动了下握笔的手腕,温言道:“在我身后站了半日,想必你也乏了,去一旁坐着歇会吧。”
“君紊无碍。”他淡淡地答道。
锦王虽然不近男色,但对下人还是极体贴的,这些君紊早已体会了出来。然而多年的宫内生活,早已让他养成了恪守自身本分的个性,轻易不会逾越。
笑了笑,锦瑟不再勉强,在这个世间待得久了,她早已不再强求平等待人,入乡随俗,既身为皇族,便善待他们也就罢了。只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审美让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娶娘娘腔男人的现实。
小剧场:
君紊:曾经我以为,第一个出场的男人会是女主的命定之人……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玉锦瑟:……。
玉锦瑟: (偷偷地)作者,真的,能不能少点儿男人?虽然现在才第一个出现了,但是我心好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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