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被霓妆取来,司医院里调香的医娘也被请了来。医娘上前检查了暖香,捻了一点在鼻尖嗅了嗅,皱起了眉,向主位的韦贵妃福了福身:“请贵妃允奴将其焚燃再闻。”
韦贵妃点头,示意她去外面焚燃检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医娘回来,惶恐地跪地,回禀众人:“这是月氏香,是月氏国特供的,司医院不曾配制这香,里面有一味尤加利更是西南边境才有之物。”
“这香可有特别之处?”谢端雅问道,事关己事,她不能作壁上观了。
“奴方才焚香细闻之下发现了,它多了两味。一味是银独活与香方里的连翘相克,二者相遇气寒,让人脑胀气滞;另一味则是阿芙蓉,阿芙蓉入药可止疼,但若大量使用可致幻成瘾,入了香日日焚燃恐怕亦是可以成瘾致幻的。”
医娘之语让四座皆惊,谢端雅也差点一掌拍在扶椅上,她稳了稳心神,头上的蓝宝石步摇随之颤了颤。
池青鸾此时对着谢淑妃开口问道:“谢淑妃最近是否经常焚燃此香?是否头疼难忍、嗜睡,视人视物模糊?”
谢淑妃点了点头,手支着头,步摇的珍珠流苏斜落了下来,发出清脆叮咚声。
“人亦如此,何况猫儿,雪团来桂华阁之前定是去过了舒雅殿,接触了加了料的月氏香才会自己跳下屋顶的。”
谢端雅身边的另外一个贴身婢女此时也想起了一件事,出声道:“说来,奴也曾在舒雅殿的主殿见过雪团几次,还以为雪团只是过来玩,未曾驱赶。”
事已至此,雪团坠屋案水落石出,只是牵扯出更大的疑事,谢淑妃的月氏香又是谁动了手脚,众人心中都有着疑惑。
看似没有什么精神的谢端雅此时站了起来,向韦贵妃欠了欠身:“既然雪团之死已经明了,姐姐,妹妹先回宫了,实在是精力不支。月氏香的事情,既然是发生在妹妹宫里,请姐姐全权交由妹妹处理。”
此事与韦继斓无关,她也乐得放权看戏,于是就点了头。
“妹妹回去好好歇息着,也要找司医院娘子看看。”
谢端雅微笑着点头,丝毫没有得知自己被算计的恼怒,告退回宫。
韦贵妃对剩下的嫔妃说了几句话,看日头到了正午,赐了筵席,与众人一同享用。
午后,韦贵妃也乏了,众嫔妃也知趣地告退。
韦贵妃看了一眼跟着乔月灵身后出去的池青鸾,冷笑着转移了视线,心中叹道,蚍蜉之身,怎能妄想撼动大树?宫中水至深,池青鸾她把握不来。
“敛秋。”韦贵妃唤道“扶本宫去休息。”
午后的阳光洒在了大明宫中的青石砖上,这本来是让人感到温暖的画面,但是在这大明宫内高耸的宫墙之下,却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寒气漫到背后。
“妹妹——”流云宫门前,宜美人正等在那里,看见乔才人走出宫门,喜上眉梢。
宜美人生就一张娃娃脸,比乔月灵更娇憨几分。
张婷婷拉住了乔月灵的手,将一串铜钱送入乔月灵的掌心:“好生拿着呢,这是秦朝的铜钱,辟邪最灵。我家春秀刚从我宫里拿来呢。”
乔月灵接住铜钱,笑弯了眉眼:“那妹妹就谢谢姐姐了,回头芝麻做了梨酪送来给你尝尝。”
“这宫里也就你那房吃食别出心裁,今日是梨酪,明日是沙果泥酥的。若有机会,定是要赖在你的桂华阁不走了。”
二人说笑着,到了一个分岔路口,道了别,回各自宫中去了。
“宫中难得有个说得来的姐妹。”她忽而想起了入宫之前与池青鸾和其他几个手帕交,在草场驰马蹴鞠、庭院赏雪观花的日子,乔月灵不由得叹道。
她转头看向池青鸾,宫装丫髻也难掩姿容,她笑道:“幸而老天不曾做绝,幸得你在身边。不然我时刻说不得就为了只猫,罚跪在流云宫。”
池青鸾抿唇笑道:“这不是没事了嘛,方才说要给宜美人送梨酪的,我去叫芝麻做了。”
乔月灵点了点头,这两日也够折腾了,她命红豆铺床,净了面之后,连发髻都未来得及拆,就和衣而眠了。
等池青鸾回来时,乔月灵已经睡下了。她走到床边,系上了那串铜钱,转身出去到了廊下,把晒好的桂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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