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连巽云杉匿月遐

“空桐？”辰月一来便注意到了在树后打坐的空桐，她的身后还跟着滔滔不绝的辗迟和一言不发的千钧。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呀？”在听到辰月的呼唤后，空桐也连忙转身。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辰月看着空桐那一脸欲哭无泪，似笑似哭的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在瞬间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没什么。”空桐怕辰月担心，连忙调整好脸色摇头道，“只是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奇怪到已经彻底超出了她目前所有的认知范围，空桐在自己的心底默默补充道。

“奇怪的事？”辗迟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他连忙继续问道，“是什么奇怪的事？”

空桐的嘴唇抖了抖，看反应似乎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这件事，在她嗫嚅了半晌后，空桐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样，低头说道，“我看到我心里的那扇四象之门了。”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等等，你说什么！”辗迟听到空桐的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一下子就冲到了空桐的面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她说，她看到自己心底的那扇门了。”相比于辗迟的剧烈反应，千钧就显得要淡然多了，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在空桐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辗迟评价道，“大惊小怪。”

“嘿，千钧同学，我这不也是没见过吗？惊讶一点怎么了？”辗迟瞥了千钧一眼，没好气地反驳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领悟个侠岚术都比我们早那么多。”

“简直不是个人。”辗迟侧过身去，一个人闷闷地背着千钧小声嘀咕道。

虽然辗迟的语气里到处都充斥着少年人的不服输，但是从他的脸上，空桐还是能看得出他也是在真心表达对千钧钦佩和赞叹的。

难道这就是少年人独有的别扭情谊吗？

空桐边想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千钧，只见他面色虽还是冷的，但是在他的嘴角却似乎悄然扬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棒槌。”

“正是因为有千钧在，有千钧在我们的身边。”辰月将手搭在了辗迟的肩上，就像当初在侠岚选拔时他鼓励她那般，她笑着对辗迟说道，“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加地勤奋刻苦呀。”

“我们是同伴，更是一个整体。”辰月说着，她的另一只手也轻轻地落在了千钧的肩上，“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只要我们还站在一起，我们就一定会有战胜困难的勇气。”

朝夕相处，日夜相伴，辰月又怎么会不清楚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的差距呢？她想着，目光也随着她的思绪落在了辗迟和千钧的身上，这个事实想必他们两个也是心照不宣的吧？

正是因为彼此知晓，所以他们才会选择静默不言，彼此不语。

有些决定的做出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不必说出口的，因为他们从一开始都是知道的……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

正是因为知晓，所以他们不容许自己成为拖累，不容许自己成为累赘，更不容许自己成为这个团队的弱点。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在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经成为了彼此心中最重的那份依仗与依靠。

“空桐，先恭喜你啦。”辰月没有忘记空桐，她拉起空桐的手，祝贺道，“你能够看到那扇门，就意味着你离悟出自己的侠岚术已经很近了呢。真的很期待空桐的侠岚术呢？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所以，你说的那件奇怪的事，不会指的就是这个门吧？”辗迟也跟在辰月后面继续提问道，“这也不奇怪啊？”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门应该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你在门里看到了什么？”还是千钧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眉头一紧，看向空桐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他与空桐接触的也不多，认识的也不久，但是根据他的观察，眼前的这个人不像是个大惊小怪、毛毛躁躁的人。能够把她都惊成这个样子，千钧边想着边又扫了空桐一眼，看来她看到的场景一定很蹊跷。

“我看到了一颗草。”空桐托着腮，怅然道，“一颗随风摇摆的两片叶子的草。”她似乎是担心自己第一遍没有解释清楚，还专程又详细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一想到自己门里的那颗草，空桐整个人都郁闷了起来。

在她进入那扇门的时候，她仿佛还能感知到那颗草的兴奋与雀跃。在见到她后，整棵草都开始有节律的左右摇摆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快活。

“除此之外，门内还有什么？”千钧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下，抬眸问空桐道。这种特殊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目前也是毫无头绪。

“没有了。”空桐干脆利落地回道。在发现自己的情况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去仔细观察了自己的门，可遗憾的是，除了那颗草，在门内她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了，不论生死。

那硕大又空旷的空间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守护那一颗草而存在的。在那个门内，它似乎就是一切，是一切万物的起始。

“我记得，弋痕夕老师曾经说过。侠岚术修行的关键就是悟。只不过有的人费尽心力，穷尽一生也未能悟到。而有的人却轻而易举，仿佛灵光乍现一般。”

辗迟似是也看出了空桐此刻的迷茫与无措，他看着空桐安慰道，“和那些还没能发现自己心里那扇门的人相比，你已经走了很远了。”

“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他坚定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激励。

“是呀，空桐。”辰月牵起了空桐的手，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只要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慢慢参悟，就一定会出现转机的。”

“门内的场景本就因人而异，各有不同，出现一两个难以理解的也在情理之中。”千钧语气淡淡地说道，“况且，侠岚术的参悟本就不在于景，而在于悟。”

“当初，我们大多也是在危机关头，灵光一现而迸发出的潜能。”千钧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空桐，“或许，你也可以试试。”

遐想吗？空桐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的确算是一个很好的试错办法。

说做便做，空桐朝着他们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连忙盘腿坐下，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选择接受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结局，那个属于她自己与黑猫的结局。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遐想中看到了什么，一切的谜题都在解密者的意识里被彻底隐匿，就连解密者本身也会被迫去遗忘舍弃。

在那个真假难辨的幻境里，求生的强烈欲望在囹圄间一次又一次地簇拥着她，奋力将她推向彼岸，推向希望，推向有光的地方。

在最后一抹鲜红落下时，温热炎灼了空桐的面，也撕裂了她的心。

无力的挣扎，无声的呜咽，无边的绝望，无尽的悔意，无望的求生，无解的结局……眼中的世界已彻底褪去了颜色，天地间只剩黑白，光影无边，却不再为她撒下一簇，落下一盏。

“风巽云杉月遐！”是幻境中的她在悲鸣，也是现实中的她在呼喊。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虚实之境的壁垒被彻底地打破。幻境中空桐满身血污，那个她心如死灰地望向现实，眼中除了绝望，还残存着一丝的庆幸。

还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还好，我们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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