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7.30

“叮叮叮——叮叮叮——”摆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发出声响。

“唔——”

还在睡梦中的希没有睁开眼睛，不情愿地把左手伸出被窝，凭借着肢体感觉关掉了闹钟。

好困……希想，看来我昨天哭到很晚才睡觉啊。眼睛好难受。

希睁开惺忪的睡眼，眨眨眼睛，用呆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几分钟，她摸索着起床，纤细的手指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早安。”希对自己说。

接着从被窝里找出来空调的遥控器，按了关机键。

希摇摇晃晃走进洗面室，抬头看着镜子里糟糕的自己。她低下头，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接住流动的水流，然后把水扑在脸上，瞬间清醒了许多。

“眼睛没有哭肿……这样就不会暴露了。”

柔软的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毛巾上带着和希身上一样的香味，很好闻。

接着，希熟练地拿出梳子，开始整理凌乱的头发。

“阿……阿秋——”

希打了一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手停了下来。

“是感冒了吗。咳咳。”希低声自语道。

是因为昨天晚上投河，然后吹了很久的凉风导致的么？希想。

希转身来到厨房。

希随手拿出桌子上的玻璃杯，然后接了一杯自来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

“哈……要是加冰块就更好了。”

希好像缓了过来，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但依旧没有精神。

希慢吞吞的，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来到客厅。

“咳咳……”

因为是公寓房，所以客厅比较小，但被希整理的有条有序。

“怎么感觉忽然好热啊……”希说着用手拉了拉睡衣的领子，另一只手在脸旁扇风。

过了一会，希把手放在自己的前额。

“好烫……我不该会发烧了吧。咳咳。”

此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到了10的位置。

希并没有在意时间，只是在翻箱倒柜之后，从上层的抽屉中找出来体温计。

“啊——找到了。咳咳。”

希看了看手中的体温计，然后毫不犹豫地含在嘴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计时。

5分钟之后……

希拿出体温计，看着上面的数字，先是一惊然后又恢复刚刚的样子。

“什么嘛，真的发烧了啊。”

希摇摇头，然后起身，把体温计放在桌子上。

体温计上显示38.8℃。

希扶着墙，回到了卧室。

希坐在床边，然后手伸进被窝，一番摸索之后，找到了手机。她按了一下电源键，手机屏幕亮了。

“已经8点了啊，即使现在赶去上班的话，也会迟到吧……”希说着，躺在床上，两手臂水平放着，整个人一副慵懒的样子。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下一秒她闭上了眼睛。

头好晕，好难受……

好想睡觉……

不对不对！希下意识摇了摇脑袋，但是幅度很小。她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吃力地坐了起来。

希再一次打开手机，找到联系人一栏，然后点了一下佐藤的聊天框。

“佐藤小姐，今天我不舒服，请假一天。”希想了想，然后加了一句。“抱歉，我还有一份重要的文件没有处理，就拜托佐藤小姐了。（双手合十）”

“发送。”希自语道。

希关掉手机，扔到一边，向后睡去。

此时时钟的分钟已经指到了3的位置。

“叮——”手机发出了收到消息的铃声。

希闭着眼睛，凭借着刚刚到记忆，在右手的一番摸索下找到了手机。

“我知道了。请您好好休息。”

“工作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佐藤回复了消息。

希看完消息，又一次丢开了手机。

希慢吞吞地爬上床，自己盖好被子，看着阳台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屋子里，整个房间没有一丝黑暗。

“啊——太亮了，睡不着。”希自发牢骚，把被子捂着头部，一个人蜷缩着。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独居的情况下生病。

睡不着的希回忆着过往的事情。

以前生病都是老妈雇的阿姨照顾我，这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忽然好像依靠别人啊……生病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孤独……好讨厌……要是我有个人可以来陪我就好了……

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水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卧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此时的时针和分针重合，指在了8和9之间的位置。

●●●

港黑

佐藤收到希的信息时，她已经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了。

此时中也刚好走进办公室。

“早安，中也先生。”佐藤规规矩矩地说。

“早。”

中也看着佐藤抱着一摞文件打算离开，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叫住她。

“佐藤。”

“在。”

“我昨天没有处理的文件里，有重要的文件么？”

“有一份是关于与小头目的合作合同。那份文件比较重要，上面已经开始催了。”佐藤想了想说。

“我知道了。”

佐藤的前脚刚好迈出门槛，却又被佐藤叫住了。

“佐藤……”

“在。”佐藤的回应比上一次的声音低了一点。

“那个——”中也犹豫不定，声音也拖长了许多，与平常好爽的性格截然相反。

“中也先生请您说话快一点，好吗？文件真的很重，并且要马上送出去。”佐藤有些不耐烦，但她依旧用了敬语。

“那个……那个家伙呢？”中也并没有反驳，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那个家伙？”佐藤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中也先生指的是小希吧？她今天向我请假了。好像是生病了……”

“生病？”中也皱紧了眉头。

“嗯。”佐藤看着中也严肃的表情，笑出了声。“中也先生是在担心小希吗？”

“哈？我才没有……我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部下而已，仅此而已。”中也立刻转过身，一只手不自然地搭在后颈处。橘红色的头发挡住了耳朵上的红晕。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中也先生的嘴是最硬的，但是——”佐藤悄悄靠近中也。“中也先生的耳朵红了哟~”

佐藤的声音非常轻，但对于中也来说这是一句非常有分量的话，他可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含羞的男人。他可是港黑的战斗力天花板，体术上等的男人。

“……”

中也猛一回头，发现佐藤站在自己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嘁。”中也一脸嫌弃地看着佐藤，像是赶飞虫的一样，朝佐藤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快点退下吧。你不是说你手里的那堆东西要得急么？还不快点去工作。”

“是是。”佐藤转身离开。“我是不会告诉别人中也先生因为这件事情（希生病的事情）害羞的。还请中也先生放心。”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和善的笑意。

“佐藤，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小心我扣你工资哦。”中也依旧背对着佐藤。

“是是~”佐藤一脸俏皮的样子。

“倒底谁是上司啊？”

“当然是中也先生啦。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部下而已。”

“嘁。你记得就好。”中也后半句的声音变小了。

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佐藤一走，他自在了许多。

中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了最上面的文件。

他看了开篇的几行字，然后眉头微微皱起。

“这份文件……好像不是给我的吧。”他低声自语道。

接着，他快速翻看了后面的内容。

“啧，只完成一半的文件绝对不是我的。”中也说着脸上洋溢着几分自信，但是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幕。

最后他的手停在了最后一页。

核实人签名处写的是“桥本”。

“原来是那个家伙的文件啊。”

中也又翻开一下份文件。但是，没多久，中也又翻开了希的文件。

“啧，都多大的人了，还有错别字。”中也嘟囔着，改正了错别字。“……还蛮认真的嘛。”

一份没有完成的文件被翻阅完了。

“还是帮那个家伙完成算了，反正最后还剩下总结报告，用不了多少时间。”中也边说边在希没有写完的地方写下来精美的字体。

办公室里只有笔与纸摩擦非常“沙沙——”的声响。

果然，没过多久，一份报告完成了。

中也放下手里的笔，然后非常满意地看了看刚刚出炉的报告。

“那个家伙生病了？”中也忽然冒出一句话，甚至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么。”他开始小声自语。“真是笨啊，连照顾自己都不会。我明明提醒过她睡觉前要吃感冒药的啊……”

●●●

与此同时

“阿……阿秋——”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呜……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讲我的坏话呢。”

希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刚刚好热，现在好冷啊……”

就这样蜷缩在被子里过了几分钟。

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右手放在前额。

“好烫。”

希又一次摸索着下床。这次她披了一件衣服。

“还是找点药吃吧。”

希扶着墙来到了客厅。

“我记得家里好像有感冒药。”希说着，便从刚刚找出体温计的抽屉里开始翻找。

“找到了！”

希看了看药瓶上写的字。

“成人一次2粒，儿童一次1粒。一日三次。”希读道。“儿童……”

“唔。”

希挠了挠脑袋，在纠结完是吃1粒还是2粒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吃1粒。

希晃晃悠悠来到厨房，接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然后把药扔进嘴里，猛喝一口水，把药咽了下去。

“呜，好苦。”希吐着舌头说，“生病的感觉真的好糟糕。”

就在这时，希的肚子发出了警告。

“呜啊，肚子饿了……”她揉了揉肚子，打开了冰箱，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食物都没有。

“对哦，忘记去便利店买速食食品了……唔，冰块也忘记冻了……”

她索性关上冰箱门。

“算了，等退烧了，再请自己吃一顿大餐犒劳自己好啦。”

希拉了拉肩上的衣服，打算回卧室继续睡觉，忽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身下忽然出现一股暖流。

希低头看了看下面：腿的内测有血流过的痕迹，她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地板。地板上躺着一排不整齐的血滴。

“糟糕！”希说着，跑进了卫生间。

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还是随手关上了门。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啊！”希带着哭腔说，“等等，我记得刚刚吃药的时候我喝的是凉水……早知道，昨天就不做那么出格的事情了。”

20分钟后

打理完自己的事情，希一头栽进了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额头上贴着儿童用的降温贴。

“呜。好难受……肚子好痛……”希紧锁眉头，手紧紧抓着被子，手心里全是冷汗。“要是有人可以陪着我就好了……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我会更好过一点。”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把头蒙进被子里。“真是的，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想起那个人啊……”

呼出的热气在被窝里越积越多，氧气含量越来越少。

希把头探出被窝，脸红扑扑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想到他的时候，身体就会发热，心跳会加速……好奇怪的生理反应啊……就连疼痛也缓解了一点……真是奇怪啊。

●●●

“中也君！”一位女性的声音回响在走廊上。

“红叶干部，您慢一点！”佐藤紧跟着后面。

“中也君！”

红叶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急促地喘息着，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呃，红叶姐？”中也一脸不解地看着来势汹汹的红叶。

佐藤刚刚赶到门口，她已经尽力阻止了，但终究还是没能拦住红叶。

中也对门口的佐藤使了个眼色，佐藤识趣地离开了。与其说是离开，倒不如说是站在门口偷听。因为有些时候，她的作用就是送客，在上司不想继续接下来的交涉时，她就会出场打断交谈，说一些推辞的假话，就可以简简单单送走上司不想继续交涉的客人。

“中也君，你听说了么？”

红叶快步走到中也的办公桌前，眼睛直视着中也，双手重重按在办公桌上，旁边一摞文件被刚刚红叶的力气散落一地。

“听说什么啊？”中也的眼睛随着飘落的文件最后直视地面。

“中也君知道嘛？希酱生病了！”红叶焦急地说。

“那个啊。我知道。”中也故装镇定。

“中也君难道不担心希酱嘛？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女孩子生病了。”红叶说着双手放在胸口出，一脸的同情和心疼。“身边没有人陪伴照顾，自己一个人……要是有坏人来怎么办？奴家真的好担心希酱的安全。”

“哈？那个家伙不至于笨到连门都不锁吧？”中也看着红叶夸张的表情，脑子里开始了自己的幻想：

一个穿着沙色大衣，浑身包裹绷带的神秘男子，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站在希的门口，仅仅通过口袋里的一枚回形针便轻松地打开了门，然后悄悄走进了房子……神秘男子来到希的旁边，看着熟睡中的希，脸上的表情渐渐猥琐起来，然后……

“中也君，中也君？”红叶看着发呆的中也，虽然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啊？”

“中也君刚刚是在发呆吗？”红叶好奇地问。

“哈啊？发呆，怎么可能……”

“真的吗？”红叶靠近了些，红色的瞳孔变得尖锐起来。

“咳……”中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声音也逐渐变小。“话说——红叶姐来这里就为了告诉我这件……小事吗？”中也开始转移话题。

“咦？生病难道还算是小事吗？”红叶露出吃惊的表情。“奴家记得那个时候的中也君好像也生过一次很严重的病呢。当时的中也君……”

“红叶姐，能不能不要说过去的事情啊，尤其是关于我的……”中也立马打断红叶的话。“如果红叶姐实在放心不下小希的话，我下班后会去看望她的。行了吧？”

“好哦。”红叶满意地笑了笑。“那就拜托中也君啦！中也君要好好照顾希酱哦！”

“我只是去看望一下自己的部下，谁说要去照顾她了——”中也看着红叶阴沉的脸色，又立马改口。“是是，我知道了。”

“奴家相信中也君一定可以照顾好希酱的！”红叶笑眯眯地说，“哎呀哎呀，都已经这么晚了呢。奴家该去陪鸥外大人喝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鸥外大人呛死的样子呢。”

“慢走。”中也目送红叶离开。“唉。”他深深叹了口气。“今天的行程安排又多了一条啊……但是，真的有点想去见那个家伙啊。话说，昨天那个家伙的举动真的好奇怪啊，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

“咦？中也先生想去见谁啊？”佐藤忽然冒了出来。

“喂，佐藤，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注意一下形象啊。你可是我的贴身秘书啊！”

“是是！我会按照中也先生的安排行事的。”佐藤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然后放在办公桌上。

“嘁，真是受不了你……”中也嘟囔着，继续工作。

“啊，原来小希的文件在这里啊！”佐藤又冒出一句。

中也手中的笔在纸上画出来完美的弧线。

“佐藤……！”中也咬牙说。

“咦？小希的文件是中也先生完成的吗？”佐藤翻看文件问。

“嗯，对啊，随手完成了而已。”中也没好气地说。

“唔……”佐藤仔细看了看。“中也先生好像在刻意模仿小希的字体诶。”

“哈？我只不过把字写得难看点而已！”中也别过脸说。

“哦。”佐藤看了一眼中也的表现，继续看文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咦。这个地方需要本人签字啊。”佐藤说着指了指签名处的空白。“小希人不在公司，没办法签名。而且这份文件今天就要上交，真是难搞哦。”

“签字？”中也看了看佐藤指的空白。“给我。”

“啊？中也先生要签字吗？但是……”佐藤有些为难，因为这份文件是要上交给首领审核的。

“给我。”中也看着佐藤不放心的样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

佐藤把文件递给中也，中也接过文件，看了看前面希的签名，然后拿起笔，写下了希的姓氏“桥本”。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中也把笔放下，把文件换给佐藤。

佐藤看了看中也代替的签名，又看了看希自己的签名。

“哇，简直一模一样诶。”佐藤不禁感叹道。

“这个家伙的字体非常容易模仿，所以代替签名也很简单啊。”中也转着笔说。

“简单么？”佐藤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以前也模仿过小希的字体，但是怎么写也不像呢。”

“那……那是你能力的问题。”

“……”佐藤又翻看了前面的报告，比对一下字体，明显可以看出字体是刻意模仿的。

中也先生还真是嘴硬啊，佐藤想。

“那，这份文件我就拿走了。”佐藤合上文件说。

“这些你也一并带走吧。”中也指了指堆在办公桌上右边的文件。“那些我都已经完成了。辛苦了。”

“好。”

佐藤抱起文件，转身告退了。

办公室又陷入了久违的安静。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中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港黑大厦是横滨最高的建筑物，所以观景效果也是最佳的。越是上面的楼层，越可以饱览到横滨最美的全景。

“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钴蓝色的眼眸看着碧蓝的天空，依稀的云飘在空中起到了衬托的作用……今天也是多雨的天，也是夏日里最炎热的天气。

“……生病的感觉应该很难受吧。尤其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中也不禁回忆起红叶刚刚提到的往事。“……不要太勉强自己啊。”

●●●

15.15

“唔……”希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左边翻到右边。原因是左肩被压麻了。

“咕噜——”

希的肚子又一次非常了警告的声音，比上一次的声音更大了些。

“呜，好饿……”她睁开眼睛，看着一成不变的摆设，叹了口气。

在床上待了十几分钟，最后她决定起床，这次她是披着被子下床的。

“喝点水吧。”她自语道。

希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拉着被子，碎发挡在面前也懒得去理。她无意地抬头看时间。

“嘛，都已经3点多了啊。”

她慢吞吞地来到厨房。

希伸手拿着杯子，当她打算打开水龙头，但是手停在了半空中。

等等，我好像不可以喝凉水，希想。

“唉，真麻烦……”

希把杯子放下。因为她知道，家里没有热水，因为身体不舒服，她也不想烧热水。

她裹紧了被子，慢吞吞地走向客厅。

客厅还是和睡醒之前一样，被希翻得一片狼藉。

“呜……”

她跨过丢在地上的遥控器和药品，伸手拿到了桌子上的体温计，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最后把体温计含在嘴里。

希用手轻轻触碰前额。

还是好烫啊……她想，明明已经吃药了啊，怎么不起作用啊。

时钟的分针转了五圈，希看了看温度计的示数。

39.1°C

“好像更糟糕了……”她随手把体温计扔在桌子上，转身回到了卧室，像上次一样，整个人栽到床上。

“忽然有点想上班了呢。”希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我想上班——呜……好难受啊……”

希就像喝醉了一样，开始大呼小叫，但是没过一会便安静下来了，她又睡着了。

●●●

18.26

蔚蓝的天空慢慢被太阳染成粉红色，然后渐渐地，白色的云彩羞红了脸。此刻，整座城市都被温暖的颜色覆盖。

——这里的晚霞很美。

安静的走廊传来说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红叶干部，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奴家……没事。”红叶挥挥手说。她泛红晕的脸十分显眼。

佐藤左右为难，站在红叶旁边，手停在半空中，随时扶住可能会摔倒的红叶。

“奴家，自己感觉非常好呢。”红叶转了一个圈，差点撞到墙。

“第一次看到红叶干部酩酊大醉的样子，真是意外啊……完全没有干部的一丝姿态。”她暗自嘀咕道。

“佐藤！”红叶忽然停住。

“在！”佐藤就像是触电一样，立刻站直了身子，发出洪亮的回答。

“扶……奴家去中也君那……奴家现在……头有点晕……”红叶说着，用修长的手指扶着前额。

“我现在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您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要是……”

“奴家只说一遍。”红叶打断佐藤的话，杀气瞬间包围佐藤。

“是……”佐藤悻悻地回应道。

电梯的楼层刚到，红叶就冲了出去。

“红叶干部！等等我！”佐藤愣了一下，下一秒也迈开腿追在后面。

没想到穿着和服和长靴的红叶干部还能跑这么快，不愧是五大干部之一啊……

佐藤紧跟着后面，虽然每天早上都会晨跑，但速度还是比不过干部……不愧是港黑唯一一位女性干部。她注意着自己穿的高跟鞋，以免崴脚。

“中也君！”

整个走廊回响起红叶的声音。

当佐藤扶着门框，大口呼吸空气。她扶了扶眼镜，看着办公室里的情形——红叶双手紧紧按在中也的办公桌上，和中也的距离非常近，只是她的碎发挡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她现在的姿容。而中也则一脸无奈，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佐藤，好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红叶姐这么匆忙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中也尽量避免和红叶对视，只能看着门口的位置。

“中也君是在装晕吗？”红叶红色的瞳孔逐渐朦胧，死死盯着中也。

“呃……”

中也的视线从门口绕到了天花板。

“不许转移视线。”

红叶抬起右手，伸出细长的食指，硬生生地把中也的脸连同视线拽了回来。

因为距离很近，中也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

“……”

紧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唉，罢了。”红叶无奈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向落地窗走去。

此时的天空的晚霞早已消失不见，天际间只剩下最后一丝曙光。深蓝色的天空已经露出月亮朦胧的轮廓。

“奴家现在耽误的可不只是中也君的时间。”

“那，红叶姐到底想说什么啊。”中也看向红叶。“拐弯抹角的真的会吊人胃口……”

红叶好像听到了自己满意的话，转过身，衣摆跟随转动。

“中也君，奴家问你，现在几点了？”红叶忽然严肃起来。

“呃……六点多了吧。”中也接着问，“怎么了？”

“你不是亲口告诉奴家下班的时候回去看望希酱的嘛！现在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你现在居然还没有动身……奴家的希酱真的是太可怜了，生病了都没有人看望。”红叶说着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如果红叶姐想去看那个家伙的话，直接去就好了……”中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6点31分了。

“要是真的可以去就好了呢……但是奴家没有时间啊！所以只能拜托中也君了啊！”红叶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啊，我知道了……等我处理完这份文件就去……”

“现在就去！”红叶夺过文件，满脸黑线，露出危险的笑容。“怎么，中也君觉得是工作重要呢？还是希酱重要呢？”

“当然……当然是部下重要……”

“既然中也君知道的话，那现在还愣着干什么？”红叶露出带有杀气的微笑，僵硬的笑容给人一种压迫感。

“是，但是……”中也的视线落在了文件上。

“怎么？中也君放心不下奴家么？”红叶好像看透了中也的心思，手重重地放在文件堆上。

“啊，不。”中也有点不情愿地站起来，披上大衣。“那我去了……”

“……”红叶看着中也，想了几秒。“中也君看上去蛮悠闲的嘛？”

“哈？哪有啊。”中也没有回头，加快了步伐。

当中也的身影消失在红叶的视线后，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唉。”红叶走向门口。“佐藤。”

“在。”

“刚刚看不出破绽吧？”红叶向电梯的方向走去，佐藤跟着身后。

“当然，中也先生完全没有看出来。”

“那就好。”

佐藤按了电梯向上的按键。

“红叶干部可真是费劲心思啊。居然想到用装醉的办法。”

●●●

回忆

“佐藤。”

红叶从首领室走出来。

大门两旁的守卫早已被红叶支走，留下来待命的只有佐藤一人。

“佐藤。”

“在。”

“现在的时间。”

“是。现在是下午6时15分。”

“已经6点了啊。”

红叶走到电梯门口，佐藤按了按键。

电梯门开了，红叶走了进去，佐藤紧跟其后，然后按了红叶所在的楼层。

“这个时候他应该走掉了吧？”红叶低声自语道。

“嗯？红叶干部是指中也先生吗？”佐藤听到了红叶刚刚说的话。

“嗯。”

“呃……中也先生这个时候还在处理文件。”

“咦？现在吗？”红叶微微皱了眉头。“有点难搞哦。”

“红叶干部有事吗？”

“嗯。是奴家和中也君的约定。看来中也君已经忘掉了欸。”红叶无奈地耸耸肩。

“……”佐藤想了想，小声问，“恕我冒昧，请问那个约定是关于希小姐的吗？”

“是啊。”红叶轻松地说。

“这样啊。”佐藤想了想，然后按了中也所在的楼层。

“咦？你这是为何呢？”

“红叶干部这么做也是为了中也先生。我作为中也先生的贴身秘书，也应该做一些贡献，算是……尽自己的一份责吧。”

“噗。”红叶笑着说，“那奴家真的要好好谢谢佐藤君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啊呀啊呀。”红叶轻轻拍了拍佐藤的肩膀。“既然佐藤君愿意帮助奴家的话，那就帮到底吧。”

“咦？”

“是秘密计划哦。”红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咦。”

电梯的门开了，红叶走出来电梯，长靴踏上了地上的红毯，修长的背影很好看。

“佐藤知道中也君害怕什么吗？”

“我不知道……”佐藤诚实地回答了。

“是嘛？那奴家现在就告诉你。”红叶停了下来。“中也君最害怕喝——醉酒的女人啦。”说完，她回头看着震惊的佐藤，露出善意的笑容。

“咦。难道……”佐藤对红叶的“秘密计划”的内容已经十拿九稳了。

“那就拜托佐藤啦。不可以被看出破绽哦。”

“是。”佐藤立正站好，严肃地回答的。

“那，现在开始！”

“咦？”

红叶说着便向佐藤倒过去。

佐藤闻到红叶身上淡淡的酒香味。

佐藤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佐藤你也真是的！干嘛让奴家回去嘛！奴家现在找中也君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但是……红叶干部应该喝醉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佐藤僵硬着说。

红叶干部的演技……好厉害。

“奴家不要！不要嘛！”

面对忽然撒娇的红叶，佐藤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

●●●

佐藤现在回想起来，脸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发烫。

“但是奴家没有想到你的演技好差哦。佐藤君？”红叶用袖子捂着嘴部，眯起眼睛。

“红叶干部说的对！我真的不适合演戏。抱歉！”佐藤稍微低了头。

“没关系哦。”

佐藤的眼睛看着地毯，不敢直视红叶的眼睛。

红叶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佐藤的下巴，红色的瞳仁印着佐藤的样子。

佐藤闻到了红叶手指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水味——是玫瑰的味道。

好近……红叶干部真的……好好看……

佐藤一瞬间大脑空白。

“女孩子要好好注意自己的形象啊。”

红叶满眼温柔，捋了捋佐藤散落的头发，然后帮她别在而后。

“哎呀呀，奴家的佐藤小姐还真是好看呢~”

红叶自然地把双手搭在佐藤的肩上。

佐藤愣了几秒，墨绿色的瞳孔颤抖着，耳朵被笼罩了一层粉红色的害羞。

“……非常感谢！”

“噗，不用谢哦。”红叶看了看落地窗外的景色。

“啊呀啊呀，天色不早了呢，奴家也该回去了。”红叶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说，“佐藤，中也君剩下的工作就拜托你和其他的部下了，不得有误。啊，还有还有，奴家觉得你现在应该去看看首领大人，不知道药效有没有过……”

“是！红叶干部慢走！”佐藤鞠了一个标准的躬，目送红叶离开。

好开心啊……佐藤想，被夸奖了呢！

忽然，佐藤停在了步伐，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自己的身影也一同印在玻璃上。

规规矩矩的女式西服，黑丝袜，高跟鞋，黑色镜框的圆形眼镜，胸前的装饰口袋里装着一只录音笔——是妥妥的文秘工作中的标配。

“佐藤小姐……”她低声自语道，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玻璃，玻璃里的虚像的手也触碰着佐藤的手。

“我一直……在学习您（你）啊……前辈……即使从未与你谋面……不，虽然见了面但是……”

佐藤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爆发出来似的。但是，下一秒她忍着了，只是淡淡一笑，向办公室走去。

算了，与其有时间发泄情绪，还不如快点处理完工作早点回家休息，佐藤想，哦，对了，红叶干部让我去看看首领……药效是怎么回事？还是去看看吧。

昏暗的走廊上回荡着她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

首领室

佐藤站在一扇高大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敲了三下门。没有人回应，门没有锁，自动开了。

“抱歉，我进来了，打扰了！”佐藤高声说。

还是没有人回应。

佐藤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办公室。

办公桌上趴在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男人，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红色的彩笔，在男人的脸上画着什么，当她听到佐藤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佐藤，蓝宝石的眼睛闪烁着，俏皮地冲她一笑。

“嘘~林太郎正在休息哦——”爱丽丝摆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是……”

“你回去吧。我会转告林太郎的！”爱丽丝又在男人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叉。

“是，辛苦您了。”

沉重的大门再一次被关上。

佐藤退下之后不久，森从睡梦中醒来。

“唔……头好沉啊。”森坐起来，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爱丽丝站在他的旁边，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咦？爱丽丝酱是在等我醒来嘛？我真的好感动欸！”森立马恢复了精神气。

“不是哦~”爱丽丝神秘的笑了笑。

“欸，是这样嘛。”森低落地说。

“林太郎~”爱丽丝捧着一面镜子，照着森。

“咦？这是……”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全是彩笔的痕迹。

“好看嘛？”

“嗯，爱丽丝宝贝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很喜欢哦。只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能出这个门了啊。话说，爱丽丝酱的彩笔是从哪里来的呀？”森有些为难的，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开始清理。

“是红叶送给我的哦。说我可以随便使用……林太郎，没用的哦。”爱丽丝笑着说，“是油性笔哦~”

“欸！爱丽丝酱好坏哦！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森的动作并没有停，他的眼睛无意间瞟到了时钟。

“6点多了……”森的动作停了下来，紧接着，他无声地笑了笑。“红叶君，如果不想和我一起品酒的话就直接推辞掉好了。下次可不要再往我的酒里放安眠药了啊……会出人命的哦。”

●●●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路边的街道早已是灯红酒绿。

现在是上班族的下班时间。他们一只手里挎着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发讯息。

交通信号灯不停歇地切换着红黄蓝色，马路驶过一辆辆汽车。斑马线走过一拨拨人群。

眼下，天边仅剩下最后一丝光亮，星星早已挂在空中，围在半轮明月旁。

“啧，现在是高峰期么。”中也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么堵啊……”

眼前，全是汽车的红色灯光。路灯早已点亮，星星点点的光，一直沿着马路，最后在远处汇成一条光线。

“真想用异能啊……”中也小声喃喃道，脑海里回想起前不久发生过的一件小事——

那天，中也完成任务后开车回总部的路上碰巧遇到了交通堵塞，因为耐不住性子，就使用重力操作，让汽车飞了起来，结果……被一位尽职尽责的交警拦了下来，之后被迫接受了超过半个小时的交通规则……

“嘁，真是令人不爽啊。”中也的右手扶着方向盘，四指手指此起彼落敲打着节拍。

绿灯亮了，长长的车队开始缓慢向前运动。

“……终于可以走了。

中也紧紧跟着前面的车辆，当开到路口处的时候，他猛一打方向盘，一踩油门，超过了前面的车辆，然后继续加速向前行驶，完全不顾后面的喇叭声。

中也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快乐的笑容，透露着一丝的骄傲。

他把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

“就是这里了吧。”

中也寻着之前的记忆来到希住的公寓。

中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帽子，在信箱前查看很久之前，找到了希的门牌号“1307”。

“是在13楼么。”

中也走进电梯按了13层的按键。

“只是去看看，对吧。”中也自语道。

●●●

“呜——”

希翻了个身，皱着眉头。但没过多久，她又翻了个身。

“唔。”她睁开惺眼睛。

房间黑漆漆的。

“我睡了很久么。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她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这么晚了么。”

“话说……”希坐了起来。“刚刚门外是不是有人在按门铃啊。”

希挠了挠头发，回想着并不完整的记忆。

希睡得很浅，脑袋很重，思绪混乱。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门铃声。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或许是别人家的门铃。所以她并没有付诸行动。

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更加真实，具有实感。

是宅配员么？希想，但是，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包裹要签收啊……

最终，希索性起了床，打算一看究竟。无论门口有没有人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希这次没有披着衣服或者是棉被，也许她更认可刚刚是自己幻听了，打算确认无人之后，继续回去睡觉。

“呜，还是好难受啊……”希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扶着墙，艰难地前行。

“……为什么，玄关离卧室……这么远啊……头，好晕。”

“……这个家伙是出去了么？”中也小声自语道。

按了几次门铃之后还是没有回应。

“不在家么。”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咦？”

希狼狈地扶着门把手，看着准备离开的中也，愣了一下。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下，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了。

“……”

希傻傻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她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中也之后，小声说，“中也？”

希忘记带敬语了。

“呃，是我。”中也忽然有些不自在。“我……我刚下班，听说你生病了，就顺路来看看你，当然了，这只是上司对部下的关心……按了几次门铃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没想到……你。”他断断续续地叙说着，时不时瞟几眼希的神情。“你还好吧？”

“……呜。”

希站在门口，手还是扶着门把手的姿势，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红色的瞳仁闪烁着。

黄昏的光照亮在走廊上，希的眼眶亮晶晶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

喂喂，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中也想，是激动过头脑子短路了么？还是……

下一秒，希扑向了中也，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中也！呜啊……中也……”希一直喊着中也的名字，泪流不止，内心中的憋屈发泄出来。

束手无策的中也，只能任由希摆弄，因为刚刚的冲击力，他靠在走廊的墙上，一只手握住走廊上的栏杆。

中也伸出僵硬的手，整理了一下挡在希面前的碎发，帮她擦着眼泪。

“小希……要乖哦。”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吧，请忍耐一下……

等到希的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中也才松了口气，动作不再是那么僵硬。

中也用手轻轻抚摸希的后背，满眼温柔地看着希，安慰道，“我在，我在呢……所以，请不要再哭泣了，好嘛？”

“嗯……”希抬头看看一脸笑意的中也。

即使她一脸疲惫，脸上还留着大滴的眼泪，但依旧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

“外面风大，进屋吧。”中也说。

“好。”

中也一只手搀扶着希，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臂。

她的体温好高啊，看来病得不轻啊，中也想，所以刚刚到举动是因为烧糊涂的缘故吧。早知道她病得这么严重就早点来照顾她了……她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迷人的夜晚已经降临。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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