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卷、起始（5）完

　　阿音消失后，雾月流了很久的眼泪，但那是她最后一次以神的身份流泪。

　　要知道神的感情感知是很高的，不会轻易有情绪波动。

　　雾月不停的在轮回着，心静也越来越平静，笑容也在一世接一世当中一点点变少。她的稚气天真慢慢的没有了。

　　于辰也在雾月经历第十二世时，曾去找过天道理论，他很护着雾月，同时也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经历一世又一世。

　　那天他可是拽上子夜一起前往，气势汹汹的。

　　他与天道对峙着，想讨个说法，“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就说那个自愈的身份，她肉身感受鬼界刑法十八地狱，这是让她生不如死，她还是个女孩……”

　　可天道很冷漠道，“她不是女孩，另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罢便直接散去了，没有一点预兆。

　　没人知道他去哪。

　　于辰抓不住他，便只能泄气的回头问着一声不吭的子夜，“你为什么都不帮阿月讲话，这一次，也不知阿月是个什么身份呢？会不会很辛苦……”

　　子夜没有回答他，依旧沉默着。

　　后来在主神界过了一年半后的某天，天道亲自把雾月带了回来，但是却把她关在了神罚地让其跪着。

　　他们很惊讶，但是却无法插手，只能看着一道道神鞭打在她的身上，但是少女一声不吭，只有手指死抠在地。

　　他们追问着天道罚她的理由，才得知她杀人，为了一个玩的很好的人类而杀掉了别的人类。

　　并且天道为了让她长记性，已经把那个人类灵魂抹杀了，让她的存在消失于这世间的每一个地方。

　　天道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冷冷的，“这是对她的惩罚，希望她能好好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神罚过后，雾月整个人已经瘫在地上无法动弹，只有一双幽怨不服气的眼睛睁着。

　　于辰把她抱回去，子夜便去取药，他们开始了照顾雾月的工作。

　　但雾月的伤势一直不见起色，而且她的状态很差。

　　她每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就算伤势一点点在恢复，她也是门户不出，终日躺在榻上，像个尸体一样趴着。

　　虽然她不吃不喝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曾经的她因为嘴馋是爱吃的，如今大变样了。

　　于辰和子夜轮流照顾着她的起居，上药盥洗顺便还会努力开导她，他们希望她能有点活力……

　　但努力再久也于事无补，她依旧是、永远是一副麻木要死的样子。

　　终于，于辰受不了，对她生起来气，放大音量说了几句，“你就非要走不出来吗？人各有命！你还有我们，我们才是永远绑在一起的！”

　　这次雾月眸眼才缓缓动了几下，回应了起来，但却是更令人生气的话，

　　“你和子夜联手把我杀了吧，我不想做神，什么也不想当，让我湮灭在这世间永远消失就好。”

　　于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骂道，“你简直疯了！冥顽不灵！脑子是被驴踢了嘛！”

　　“我没疯，也没有被驴踢，我是认真的，如果是你们，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做不到。”

　　于辰生气的甩动了袖子，扬长离去。他从来不知道雾月会变成这样。

　　后来子夜得知两人吵架的事情，立即赶来了，他先劝说着于辰，但于辰不领情，并火气达到顶峰，顺便连着子夜一起骂，于是两人也吵了一架，并且一时不和的他们还打了起来。

　　外界还能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他们分不出胜负，两人力量是对等的，永远都只能是平局。

　　停下来时，于辰自嘲一声，“她让我们一起联手把她杀了，你明白吗？她把我们的曾经都忘了，只念着凡界那些不过几年的人类，我真是受够了！”

　　子夜依旧耐心的劝说着，“于辰，你冷静一点，阿月她只是承受太多了，她的历练卷你也看过了，有很多不好的回忆。

　　而现在，她那些所有不好的记忆搅在了一起，那种心情肯定很难过，总之，我们是体会不了的。”

　　子夜站着于辰的对面，态度柔和，“我知道你不舍她这样，但是你耐心等等，天道已经在想办法了。”

　　“天道天道，就是天道的错，非要她去什么成长！那个根本没什么意义！”

　　说到天道，他就来了，他发出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感情，

　　“成长是必要的，人间的险恶还有许多，她目前经历的都只是一部分。”

　　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没了形状。

　　他这次来，带着雾月前几世历世遇到的人，什么哥哥什么妖友什么神，全都在。

　　“这里有这么多念着她的人希望她好，她若是再一蹶不起，那我就只能……”

　　说到这天道没了声。

　　不过主神就是主神，这是无法变更的，就像花生来就是花，草生来就是草那般。

　　三位初代神就算某一天打起来，顶多是半死不活、两败俱伤，但绝不会消失。

　　天道请来的人依次急着钻入了神寝，他们听说了情况也很担心雾月。

　　于辰和子夜便跟在他们身后，在远处看着。

　　幸好，对待这些人，雾月会有回应，虽然还是几句寥寥不多的几个字。

　　那些人说了很多安慰人话，他们挨个劝说了好久，才慢慢散去，最终只剩下雾月一个人。

　　她也陷入了良久的沉寂，但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就那样静静的躺着。

　　子夜和于辰也没再多说话，待人群散尽，他们走上前各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的陪着雾月，一句话也没说，雾月转过头看着他们，闭上眼睡了过去。

　　至此，她要开始吃喜欢的东西了，也会到外面独自一人散步，偶尔会扑在子夜是怀里一动不动，而后离开。

　　睡觉前，她也会盯着天空看上好久后才睡去。

　　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她理着衣服，顺着长发，面无表情道，“还有最后一世了，我走了。”

　　说罢，放下梳子，踏着步子往寝室外走去了。

　　4.

　　最后一世的她便很平凡了。

　　不过，这一世天道却特意让子夜于辰二人偶尔暗下去看看，让他们务必保护她平凡的日常，不要让她搅入人类设下的困局之中。

　　于是他们商量着轮流去看。

　　年幼的雾月差点被拐走一次，于辰略施仙法让那人心软送她回到了父母手中。

　　年幼的雾月因为调皮去河边玩乐差点跳河游泳，她的旁边都等起一对陌生的黑白使者了，于辰便施法让她父亲找到她，并打了她一顿……

　　子夜倒是和他做的事情相反，身为人的雾月有些迷信，常常会两手合十虔诚的许愿，要这个小东西，要那个小东西，希望父母会给她买。

　　子夜便让这些小事情全部顺水推舟的实现。

　　事实是她的父母恰好看到这些小东西，便想到了她，摸摸钱包刚好有多余的钱，便想着买给女儿。

　　小雾月很开心，因为神显灵了。

　　不过偶尔也会许无礼的愿望，想要成为神仙，想要好多好多帅哥哥，还要好多好多钱……

　　离谱的愿望太多了，子夜只能无奈的听着。

　　最后小雾月什么也没得到，就开始否定神的存在，还指着天骂道，“神都是傻子，世界上没有神。”

　　即使被骂，他们还是很喜欢在她看不见的陪着她，再一次陪着她长大，想守护她平凡的日常。

　　平凡也是真的平凡，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父母，平凡的住处。

　　雾月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大多数时候是谁也不管谁，各过各的那样，雾月受了委屈也从不和父母讲，而是对着空气小声述说。

　　父母生病，她会去照顾，但因为不会说关心的话，她便被骂道没有感情，是个冷血动物，做她的父母真是悲哀。

　　雾月表面没什么反应，全程都保持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后来私底下，她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父母的话还是有伤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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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月算是有家的孩子，不过父母在她上初中以后，放心的留她一个人居住了，每个月会定时给她打生活费。

　　一个人的生被迫开始，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每天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常。

　　雾月就这样一点点独自长大成人。

　　她成长的过程中也遇到过很多麻烦，被男人尾随，被骚扰，甚至差点对她实行犯罪。

　　这一刻，子夜和于辰才明白保证她平凡生活的原因。

　　束手无力的女孩子在人间生活，是伴随着危险的，若不是他们在守护着，雾月可能都不能平安度过未成年期。

　　有很多危险的事件存在于世间，一个不留神，她或许就会被卷入其中。

　　也不知他们没守护的一两天，雾月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小却恶”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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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月的最后一世交过好几个朋友，不过都不是深交。

　　她虽然也会笑着和他们聊天，会关心他们会对他们好，但实则内心是疏离的。

　　自始至终，她都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事，她只愿当一个倾听者，倾听着别人的不快乐，然后给予她的安慰。

　　这种性格遭到周围人喜欢，纷纷觉得她很温柔。

　　雾月的朋友好像挺多的，她经常去为别人庆祝生日，可到了自己，她却一个人在家看着电视，波澜不惊的吃着蛋糕。

　　居然没有任何人想起她的生日，而她也从来不提自己的生日。

　　最后的一世的她失去了很多情绪，她不会大怒也不会大悲更不会大喜，而是平平静静的。

　　对待可怜人，她只是看看，而后淡然经过，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新闻上看见人间疾苦她会发呆很久。

　　有的时候她还会去离家近的寺庙。

　　但去了之后，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安静的站在佛像前与佛像对视着，然后默默离开。

　　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她的心思藏的很深，明明只有二十多点的年纪，却好像活透了一般。

　　或许这就是天道想要的成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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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世，雾月死于疾病，享年三十八岁。

　　死的那一瞬间，于辰和子夜都来了，他们一直在等着雾月回家，雾月也真正的回家了。

　　她说，“这一世我偶尔会思考被爱和幸福是什么，现在知道了，是你们。一个人会快乐，但也会感到寂寞，你们会一直在的，对吗？是我的。”

　　雾月回来了，也长大了。

　　于辰笑着哼了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算呆腻了，我们也必须在一起。”

　　“嗯。”

　　雾月像小时候那样拉住了二人的手，和他们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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