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缘分一场,谁又是谁的劫……
金乌西沉,余晖剥落。
宋宴坐在地铁二号线里,车厢内人流涌动,人声嘈杂。
她低头盯着手中的怀表。
表身破损不堪,表盘里空空如也,只剩一副躯壳。
倏地一瞬,她听见了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声。
一圈,两圈……
似是有些累了,她逃避般的闭上了眼。
脑海里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再次浮现……
梦境中的少女身处焰火之中,受浴火灼烈之苦。
可她被钉在石柱上,动弹不得,痛苦不堪。
她的求救声在宋晏的脑海中耳畔里萦绕不绝,经久不散。
宋晏见此情此景,曾多次想要营救,可苦于她是局外之人。
空怀一副济世心,却也无济于事。
紧接着思绪渐明,神识回龛。
她看着车外陌生的地界,这才意识到自己做过站了。
一天到晚的都是什么事啊!
当了十八年咸鱼,毕竟家大业大,就算她再躺平吃十辈子,也无忧无虑。
从小养尊处优,压根没操过闲心,如今倒被个无厘头的梦困扰的头发大把掉……
嗐!生活不易,宋晏叹气。
几经波折总算是回到自己温馨的“小窝”了。
——独栋四层小洋房,套上了个花园,也就是别人眼中的世外桃源。
遭了一天罪,终于可以和她的床相拥而眠了,宋晏有些迫不及待。
可当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陷入了沉思……
忽听窗外一阵轻啄声,于是披衣下床开窗。
二叔的信鸽顺势飞到了她的掌心停降。
她将绑在信鸽腿上的信轻拆,连同小包裹一起。
“素槐啊。”
她摸了摸鸽子毛茸茸的脑袋,素槐偏着头看她,轻啄了下她的指腹。
“二叔真的是什么都叫你送。”
她望着窗外的朦胧夜色,繁星点点,皓月高悬。
“好了好了,去吧。”
素槐闻言飞向窗外,于茫茫夜色不见影踪。
看完信后,宋晏更睡不着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压的她喘不过气。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另娶新欢,而后父亲失踪,杳无音讯。现如今找到了,却是一副枯骨。
父亲……
宋晏的印象里对这个人的记忆总是很模糊,与他见的面都屈指可数,感情更是不深。
所以听闻他骤然离世,她感触不大。
包裹里是名义上的父亲留给她的遗物。
一块断玉以及一条雀玉红石半山半水镯。
看起来倒像是墓陪葬中的精品,不过经过岁月洪流的冲蚀,基本看不出原貌。
可她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她是见过的,可具体…是在哪里呢?
她想不起来了……
夜深了,看不出苍穹本色,一片深墨。
明月高悬,清辉一点。那个诡异至谲的梦又如约而至了。
梦中的男人背影清明,直如柱,挺如松。
言之清雅,如泉水汩汩,碧溪涓涓,窄瀑泠泠。
“汝乃神女,谨万民之命,受天地之恩泽,肩负苍生,当以天下为己任,奉神献,舍黎民。”
反观少女双眉紧蹙,眉间横霜。
“今日徒弟便要献天神,以后不能伴师尊左右,愿师尊勿怪徒弟不肖。”
许是不愿让睫见泪掉落被眼前人瞧见,她俯首一拜。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少女声音哽咽,言之凿凿。
男人双目微闭,不去看她,银白的长发在清风中摇曳飘浮。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你我师徒缘薄,缘分已尽,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男人的音色极好,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寒。
“师尊不亲自为弟子主持祭礼吗?”
少女泪眼婆娑,梨花带雨。
宋晏:我见犹怜的美人啊!
“让司礼去吧。为师还有更为要紧的事做。”
说罢拂袖离去……
风吹海棠,洋洋洒洒的海棠花瓣与烈火伴着神女陨落,来年又是好时候。
可画面一转,浴火中的少女声嘶力竭求宋晏救她。
怎么救,想动又动不了,自己说的话那个女孩又听不见,她心急如焚,空有一颗济世心,却也无济于事。
宋晏抬手摸着膜隔,天各一方,她穿不进去,她走不出来。
两个人都被困在绝壁里,谁也不好过。
“成为我。”
少女现在倒肯为她答疑解惑了,只不过这话太烧CPU,宋晏不懂。
什么玩意?成为你?你在说什么啊!
搞什么搞什么,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宋晏CPU是烧干了,现在的她思绪混乱,脑海凌乱,感触万千。
可少女还在呻吟,有种无力感蔓延至全身,宋晏有些欲哭无泪……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呃…成为你?”
宋晏正思索着,不料少女又开了口。
“楚王……丹……离……”
她听不清,少女的声音太模糊了,或者说有某种力量正在干扰她。
“丹什么?”
宋晏急了,她想冲进去将梦中人拉出来问个所以然。
“丹…离……丹……墓”
“什么?”丹离?墓?
“阴山……墓……坛……石墟……血…”
“阴山墓?石墟?什么坛?”
宋晏崩溃了,根本听不清啊!
她只能依靠自己不丰富的想象力,努力拼凑剧情。
只听一声巨响,没谁闪亮登场。只有宋晏飞似的从床上弹立而起。
她醒了。
但是没有完全醒,后知后觉,她发现刚才那声巨响是从二楼楼梯门那发出的。
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在上楼,而且不止一个……
但是宋晏强大的心理素质使她丝毫不慌,气定神闲的反锁房门,然后找到手机拨打110报警电话,简单明了说明情况。
等她做完这一切,那几个闯入者已经到了宋晏的房门前。
他们飞速拧动门把手,咯噔咯噔的声音使宋晏有些心神不定。
“啪”的一声。
门把手被拧断了。
之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声……
这声音迫使宋晏爬上床打开窗,她往下一看,掂量了一秒钟,一咬牙跳了下去……
她滚进了湿泥地里,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抬眸看到了五米外四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冲她笑。
“她在这!”其中一个男人大喊。
宋晏这时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身上的伤,只得拼了命的往后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晏感觉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回头一望,不止是脚步声,男人也不见了。
她听见由远即近的警笛声,看见了警车模糊的轮廓,她悬着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警察们把宋晏家搜了个底朝天,结果缺不尽人意。
他们对宋晏说,并未发现被人闯入的迹象。
“那警官后院搜了吗?”宋晏抱着抱枕,惴惴不安的问。
“不好意思宋小姐,是我们疏忽。”
紧接着他们打开了后院小屋的房门,并在里面发现了六个一模一样的男人……
“院长,咱们最近研究阴山葬墓群也没什么新进展,我觉得吧,光靠书本钻研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实地考察一番。”
言外之意就是我觉得得挖,你觉得怎么样。
王院长瞥了她一眼,喝了口茶,又推了推眼镜,已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小许啊,不是我不挖,实在是阴山地形太复杂,山路难走,这……”
王院长把地图摊开在她面前微微叹了口气。
接着说:“你瞧,七绕八拐的,我这一把年纪了折腾不动了。”
许之意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道:“院长这事您甭操心,您让李主任和宋老师还有张郦来,我们F4就成。”
王院长又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后“地表最强打工人”宋晏到达战场。
“哪个王八羔子点名道姓叫我来的啊——。”
宋晏拉着长音,顶着个黑眼圈,怨气比厉鬼还重。
许之意娇笑着赔不是。
“哎呀宋晏,你昨晚是被吸精气了吗?”许之意打趣道。
“你瞧瞧这眼圈乌青,印堂发黑的,年轻人啊,也得注意注意不是?”
李主任叹了口气。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对宋晏进行法术攻击,可宋晏一句也没听进去,心累累。
她浑浑噩噩的跟着队伍,直到脑子回巢,意识回龛,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个什么鬼地方时。
天已经黑了,并且很完全。
但她不慌,淡定的逃出打火机,拔了一堆枯草,点火,开烧。
点点火光逐成焰,淡淡月影随时现。
她折断了一枝粗细合宜的枝条,用火堆引火。
随后她举着火把,摸索来时的路。
走着走着,她发觉了一搜古墓,欲哭无泪。
应景是吧,搞阴间文学是吧,恐怖片都不搁你这么玩。
她又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小可爱说的墓。
终究是强大的心理素质获胜,她打开了古墓。
这都什么时候了宋晏还在上眼皮粘下眼皮,真是没心没肺。
少女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耳旁,还是老台词。
“行行行,别叫了。”
宋晏的脸拧成了苦瓜,但有什么办法,她命里有坎,只得自己扛。
好奇心作祟使她睁眼瞧了一眼墓内结构,这不瞧不打紧,一瞧……
映入眼帘的就是昨晚那六个男人。
形态各异,有的跪,有的站,有的举着符文,有点拿着祀杵……
不知在举行什么仪式。
她安慰自己道:“都是黄土塑的,又不是活人,怕什么。”
紧接着她的目光越过那六个男人,停留在了他们身后的巨石人像上。
她瞧不出那人像是什么材质,像玉又像石。
想必有年头了,已被岁月侵蚀的看不出本色,面目全非……
她壮起胆子往墓深处走……
回廊处排排宫灯是亮的,烛火摇曳,明明暗暗一点光亮,足以她看清路,看清墙上的壁画。
画上记录了蠡钺王朝的兴衰史,以及楚王的生平迹事。
蠡钺开国,政启元年,姒嬴为帝,丹离拜祭司之职,行祈神之礼,佐君王,预朝政(祭司在钺朝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们信奉神明,而祭司可以与神明沟通,是人们与神明之间祈愿的使君,虽职不及帝,但权高于皇)
政启元年,八月初,行神祭之礼,祭天选之女,为神明所饲,求神庇佑,予苍生福泽。
不是,这都什么玩意?神祭?天女?这不封建迷信吗
她接着往下看,政启六年,丹离起兵反叛,夺权,弑君,屠城,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政启七年,自立为楚王,扶幼帝姒爻登基,摄政揽权。
政通人和,蠡钺繁盛渐复。
政启八年,丹离薨,天下乱,钺朝覆……
到这就断了,后面是些钺朝的古文,换而言之就是她看不懂。
她瞧了眼丹离棺的椁,心想到底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翻云覆雨八年,只可惜英年早逝……
她把目光从丹离的棺椁上移到了墓穴深处。
“那是什么?一个密道。”
她往密道处走,正琢磨着,还未参悟透彻,就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她顺着密道滑了下去。
密道很黑,她双肩紧贴石壁,感到一阵刺痛。
双肩已被石壁磨破,血液顺着胳膊流到掌心。
密道不长,很快宋晏就滑了出去。
“砰!”
她落到了一个祭坛的石盘上。
而她的血正好滴到了石盘的符阵上。一瞬间金光乍起,天旋地转。
等到她再次回神,已然不知身处何处。
金帷纱帐,银铃摇曳,暖香绕梁,碧屋玉地 。
宋晏揉了揉脑袋,又摸了摸肩,发觉血迹没有了。
她又看了看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肤若凝脂,白藕似的细臂,使得她眼前一晃。
她摇摇晃晃的下了床,踩在汉白玉砖铺成的地上,脚腕上的金铃一步一响,清脆的声响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
“掌祭大人,大祭司正寻您祈雨呢。”
一个身着白底黑袖金丝边的女孩跑了进来。
“掌祭大人,祭司神官……”
她看到宋晏披头散发,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叹了口气。
“掌祭大人还是速去为好,不若等祭司神官责难……”
“掌祭大人怕不是……”
鸢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过掰着指头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宋晏点头示意,鸢叹了口气,便为她更换祭服。
“你叫什么?”
宋晏很自然的和她搭话,她却眼都不抬一下。
“鸢,鸢尾花的鸢。”
宋晏点点头,觉得这人呆板的很,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古人,肯定是有代沟的。
祭服换好后,她就跟着司礼走着蜿蜒的台阶,兜兜转转的来到祭坛。
好不容易走到神台边,就听见丹离开始兴师问罪。
“姬音,为何来的这样迟?”
宋晏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应答,丹离却是示意司礼开始祈雨。
司礼见丹离点头,便拿起拿起基台上的弯弓,朝天放了一箭。
箭声响彻云霄,仿佛凤凰轻啼。
宋晏长这么大头一次见,有点震撼,但不多……
他们一行人三步一鼓,五步一叩,十步一转。
口中振振有词,高举祭鼓,动作整齐划一。
“楞什么神?”丹离道。
声音宛如清泉流水,淡雅清冽。
一双天青色的眸,比天穹还璀璨。银发及地随风飘拂,不戴冠也不抒发,倒显得有些不庄重。
宋晏被那双眸一盯,感觉心里发毛。
他见姬音还呆愣在原地,有些无可奈何。
他清了清桑,朗声道:“三月初,天神现,吾以万物之灵,天地之精华,濯泉仙酿,以慰神明之心,愿神灵降世福泽,佑苍生雨露恩华,免受旱涸之灾。”
她看见祭鼓震天里,海棠花雨里,清风霁月的仙君为苍生祈愿,求神明庇佑。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幻境中的仙界,神卷中的世外桃源。
美好安谧在艳阳里酝酿,晃人心神。
“礼成——。”
司礼高举玉盏,里头盛了些晶莹剔透的液体,不知是些什么。
顷时天降大雨,宋晏毫无防备的被淋了一身。
丹离走下祭台,走到她身边,一把伞,撑在了她头顶。
“走吧。”
丹离话少,宋晏也不知聊什么为好,只是跟着他,他去哪,她就去哪。
“后日就是初七了。”
丹离挑开了话头,宋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丹离注意到加油的眼神,补了一句。
“生辰。”
“噢噢噢,您老人家过寿辰啊,我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宋晏笑着接住了话,她为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感到骄……
“你的。”
傲不起来咯。
连脸上的笑容都凝固咯。
丹离印象诧异,往常姬音最喜欢过生辰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多少让宋晏有些下不来台。
她CPU快速燃烧,思索着该如何救场。
“呃,那个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哈哈哈,我怎么能讲自己的生辰忘了呢…”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吾后日有要事,不便……”
“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人也能过。”
宋晏见他面露难色,为他找了个台阶。
丹离看着她的笑靥,终究还是将未说完的话留在了唇齿间。
他望着那泛着点点星光的红眸,不想辜负她的期待,为难的情愫在心间蔓延。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他们相守相望,花树飘摇,海棠依旧。
花瓣将风月吹进他的心间,至此,心不若止水。
“到了。”
他眼神回避,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清风霁月。
一切都太过美好,太过太过,倒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劳烦了。”
宋晏跨上台阶,回眸一望,丹离已然没了影踪,只剩下漫天的海棠飘零。
“掌祭大人!”鸢不知何时迎了出来。
“娆姑娘在里边等候多时了。”
娆姑娘,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媂娆!”身体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
眼眶酸涩,喉头哽咽。鸢见状扶住了她。
“你怎么回事?”
媂娆明艳动人的笑颜,宛如一朵盛放的山茶花,在春日的暖阳里熠熠生辉。
“你怎么呆愣愣的?”
她抬手扶上她的额,整个人压在她身前,空气都里弥漫着她的气息,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鸢,带她去看看医官吧。”
鸢应下了,少时,她们便到了司医馆。
鸢和霜珩简单交代了两句就退下了。
宋晏瞧着他,他的眼中依稀有笑意闪过。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泛着点点星光,恰如冬日暖阳。
“掌祭大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呢。”
霜珩看着她,眼波流转,眉目含情。
宋晏实在是被看的心烦意乱,起身,冲他摆了摆手,逃似的离开了医馆。
出来的时候,媂娆已经走了,只剩鸢在等她。
鸢看见姬音从医馆出来有些心神不宁,便问起缘由。
宋晏见她小心试探的样子,猜出其中定有端倪。
“他未同大人说些什么?”
“没有,他该说些什么?”宋晏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惹得鸢汗颜。
“惹大人心烦的话。”
“什么话?”
“仰慕大人。”
“什么?”
宋晏有些难以置信。
鸢没再说下去,宋晏也没再问,二人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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