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初一的戏曲,没人听得腻,流传多年,正是传奇般得佳话。每月初一,音漫定将自己捯饬一番,去听戏,每月都是如此,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大雪纷飞,她都必然到达。
而这一听,就是两年。
又一年秋,正值中秋佳节前夕。家家户户都开始点上红灯笼,将月饼添上,恰逢此时,音漫正同张娘商量,邀江秦子一同过中秋。张娘似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含笑肯首。
当日,音漫一路小跑到戏楼,巧的是他们都在练戏,她一眼看见了,穿着一身绿萝水袖的江秦子。
“江公子!”音漫唤道。
江秦子回过头,看见她满脸笑意的朝他走来。
“音漫姑娘,明日都是中秋节了,大家都在忙活儿,怎么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来戏楼?”江秦子甩了甩水袖,轻笑道。
祈闻川见状,也疑惑道:“是啊,这街头巷尾的大家都在忙活儿,戏楼里头也在置办着。”
“我和张娘想请江公子到客栈做客,一起过中秋。”音漫兴致勃勃的说着。
闻言,江秦子先是一愣,然后看了一眼祈闻川,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江秦子垂下眼眸,随后抬眼对上音漫几分期待的目光,“我可以带着闻川一起去吗?”
她怎么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音漫身躯一震,抿着唇努力从嘴角中扯出一抹笑。看着祈闻川,她愣了好半晌。
这才缓缓点头,“可、可以,荣幸之至。”说罢垂下眼眸。
反倒是江秦子笑了,他似是看不见她此刻的失落一般,许是她将思绪隐藏的太好。她对上祈闻川那参透所有的双眼,她的眼底写尽悲哀,她如何义无反顾爱上一个戏子。这三年,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那日,街道上张灯结彩,路过友人相互赠了月饼,借以祝福彼此。中秋尚有家人团聚的祝托,大家都会赶在这时回家团圆,若处异地他乡,会一同拜月祈福。
客栈内也热闹非凡,今儿来得人也不少,更是有相互拱手祝福的声音,似乎除了年岁,与过年无异。
音漫穿着一身山茶红襦裙,月白大袖外穿。梳着发髻,别着步摇和木簪。张娘瞧见时,立马从台柜走了出来,到音漫跟前,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哎呀,这真是漂亮!”张娘笑着,颇为满意。音漫抿嘴一笑,有些羞涩。
没一会儿,江秦子便到了,身后跟着一位左右拎着礼盒的小师弟。可这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人为何没来?音漫念着,往街上探了一眼。
江秦子笑道:“闻川还要晚些才到。”
音漫有些呆滞,她此刻的心境有些复杂,倒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可她没有。
倒是张念先反应过来,招呼着江秦子和那位小师弟入内。而后带着人上了二楼,比起一楼的喧闹,二楼安静许多。
上楼梯时,江秦子便夸赞着,“张娘的客栈,这生意是越做越好。”
“那还得仰仗着江公子和祈公子。”张娘直言不讳地笑道。
江秦子抿唇微笑,沉默不语,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师弟,他会意,将手中的礼盒尽数递到张娘怀中。
看着手中强塞过来的礼盒,张娘无奈地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了。”
音漫也跟着上来了,三人在屋内交谈,小师弟在屋外候着。
突然有一人急匆匆的冲进客栈,目光四处张望在寻找这谁,小师弟看见了,那是祈闻川的膝下的小师弟,辈分比他大些。
小师弟带着疑惑下了楼,“师兄,”按辈分他得这么叫,“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匆匆忙忙的?”
那位师兄,看见小师弟才找了回神,急地只拍大腿:“哎呀,祈师傅出事了!”
小师弟大惊,“什么,出事了?”
两人都不过十几岁,听着这话,仅是一瞬都变得六神无主。小师弟在原地徘徊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江师傅就在楼上,我去寻他!”
师兄一听,如梦初醒般推着小师弟上楼。
两人匆匆忙忙的冲上二楼,推开房门,几人面面相觑。三人皆是一惊,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风风火火赶来的两人。
在门口的二人,大喘着气,师兄道:“江、江师傅,祈师傅他……”又是一个大喘气。
这可把江秦子给整着急了,“他怎么了?”
“祈师傅出事了,他摔着脑袋了!磕了一个大窟窿,直冒血!我们给送回戏楼请大夫了……还想让江师傅您回去一趟!”师兄比划着,喊道。
江秦子眉头紧锁,蹭的站起身来,“什么?”
师兄走上前,一把拉着江秦子,“江师傅来不及了,咱们路上再细说。”说罢,便要拉着江秦子往外走。
突然江秦子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音漫,音漫看上去也有些着急。
见着人回头,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挥挥手,“快些去吧,祈公子要紧些。”虽说心有不甘,她仍旧让他走了,孰轻孰重她拿捏的清楚。
看着江秦子的身影在门前消失,音漫的腿脚似乎有些站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张娘,流出的是无限的哀凉。张娘也是摇头叹气,随后退出了房间,独留音漫一人。
她心尖发颤,乱了方寸,她如何患得患失,毕竟从未拥有。
他能同他唱一辈子戏,她又能和谁相守一生呢,到头来,终究只剩她一人……
过了片刻,她缓过神来,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人事温暖。窗外的喜气与屋内的冰冷毫不相干,叫人惋惜。
江秦子一路跑回戏楼,匆匆踏入内院,又顿住脚步。
回头看着师兄和小师弟,“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去看看他。”
两人互看一眼,朝江秦子拱了拱手,随后退出内院。
江秦子走近小屋,缓缓的推开木门,屋内燃着一盏烛火。祈闻川的头裹着厚厚的纱布,正阖眸安静的躺在床榻上,他的脸没了血色,连唇都是泛着白的凄惨模样。江秦子慢慢走近他,轻手轻脚的坐到床边,手勾起他的小拇指。
他从未见过这样他这副模样,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他护着江秦子,江秦子哪能看见祈闻川狼狈的时候。今日,他见着了,却心疼不已,连眼眶都不自觉红了。
就这样坐了许久,祈闻川突然“咳”了一声,江秦子一惊,他醒了。
江秦子将祈闻川扶坐起来,给他倒了杯水,祈闻川饮下。
随后屋内又陷入一阵寂静。
良久,江秦子问道:“怎么受伤的?”
祈闻川撇撇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磕在人家摊位那,又摔了下来,然后醒来就看见你了。”
迎着祈闻川的目光,江秦子叹了一口气。
“今儿,都和人家说好了一起过中秋的。”江秦子的语气有些抱怨。
祈闻川笑了笑,“走,咱们到院里头坐着去,好赏月。”
江秦子本觉得他应该在屋内休息,谁知祈闻川竟翻身下床,往外走,江秦子的小身板拦也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顺了他的意,一起院内的亭子里坐着。
两人靠在一起,抬头看着八月十五的月亮,圆滚滚的、白胖胖的。
不禁叫人回忆起从前,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几个中秋节了?”祈闻川望着那抹月色,问道。
江秦子没反应,像是在思考。一息后,他笑了笑,答道:“第十三个了吧。”
祈闻川轻扯嘴角,看着远方的目光深远,“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过了十三年。”闻言,江秦子又笑了笑。
良久,风呼呼的吹,桃花早已凋谢,树梢的绿叶也开始枯黄,风吹而落。
他又没由来的说了一句,“真想每个中秋节都有你在。”
“我不是年年都陪你过嘛。”江秦子转过头看着祈闻川笑道。
目光交汇之处,皆是两人的身影,占满的睁双眼,已经容不下别的风花雪月了。
两双眼睛各自写着故事,再过十年、二十年,一切翻篇,也没有人取得走这故事。
“我想只有你。”祈闻川应道。
他的眼底写满了真诚,像极了庙堂前祈祷的僧人,虔诚又郑重。那目光炽热的烫人,江秦子不自觉移开了眼。
一时间,似是不知如何面对,又似是羞涩的闪躲——他们本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赏月吧,过中秋呢,别误了时辰。”江秦子道。祈闻川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就此沉默无言。
同样是看着那抹月,音漫的心底格外的凉,那月也是凉的,凉得痛彻心扉——可她没有资格疼。
报更,戌时一刻。钟响三声。
江秦子和祈闻川互看一眼,起身弹一弹衣袖,拂袖跪地,朝着那圆月拜了三拜。先前备好的桂花酒,江秦子斟上两杯,第一杯敬月,第二杯敬地,第三杯……敬友。
三杯酒下肚,两人对案而坐。
谁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忽的,江秦子开口:“我也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近日跟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选手对抗——感受一下,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吧!(这什么中二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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