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过,树影随风摇曳,枯枝刚冒出新的叶芽,马儿蹄踏声声脆响。
路过茶摊,墨初雪撩起帷帽的黑纱,瞅了眼萧凛然,示意他下马。萧凛然会意翻身下马,牵着马到大树的一旁,墨初雪见状,也下马,飞云径自走到阿宇旁边,甩了甩头。
萧凛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撇撇嘴,跟上她的脚步,走向茶摊。
“你那马儿,真是聪明。”萧凛然笑道。
墨初雪摆上碗给他倒了碗,朝他挑了下眉,“怎么,你这是羡慕?”萧凛然睨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墨初雪浅呷茶水,又开口,“你这模样,我倒是不怕飞云不稀罕,只是啊,阿宇也这般聪颖,可不知会不会受气。”
“你倒是牙尖嘴利的,会来事气人。我夸你那马聪明,是‘惜才’,也不知这马,会不会嫌你。”萧凛然喝着水,还了她一句。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墨初雪顿了顿,“你说这话,好没道理。”
这下是叫萧凛然吃了顿哑巴亏,两人也不再说话,萧凛然径自拿了些草,去喂马。倒是极好心的给飞云也喂上了,墨初雪瞅着萧凛然忙碌的身影,扯了一下嘴角。
晌午时分,阳光不遗余力的散落人间,所幸,如今还没入夏,也不算大热,反倒是格外的温暖。湖面上,反映的光,在水面一闪一闪,波光粼粼。
湖水旁的浅堤上,站着两人,一人身穿湖蓝春杉,一人一袭素白,帷帽被摘下,挂在马侧。
墨初雪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往湖中扔去,正好打了个水漂,一下两下三下,落入水中。萧凛然见着也来了兴致,两人就暗戳戳的比起来,谁扔的远、谁扔的波纹更多。
玩累了,就坐在树荫底下乘凉,萧凛然不知何处折来一根草,极匪气叼在嘴中。
墨初雪一见无奈,心里头暗自腹诽,好好的翩翩公子,却扮得如此匪气。下一刻……她也折来一根草叼在嘴里,两人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想好去哪了吗?从不能一路上漫无目的吧。”萧凛然轻声问。
听了萧凛然的话,墨初雪开始思索起来,一息后,说道:“要不,咱们去阜山城吧。”
“阜山城……这座城离咱们这可好些路程,”萧凛然思索了片刻,“若是现在去,四月初就能到,正好能赶上梨花的花期,想去看梨花?”
墨初雪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见她如此,萧凛然沉吟片刻,“那还等什么,动身吧。”说罢,将嘴中的草拿了出来,起身拂袖,吹了声口哨,阿宇就走到他身边。
萧凛然翻身上马,墨初雪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拍了拍飞云的马背,也上了马。一听一声策鞭,萧凛然前行一步,一骑绝尘,墨初雪紧随其后。
马儿奔腾,扬起一片黄沙。
两人走了山路,不过这回倒是一路顺畅,她还记得一年前她跟着他走山路,被三五个山匪挡了去路,那时,他们自称为夫妇。她原以为那几个人身手不凡,谁成想尽是一些花架子。
墨初雪一路上同他念叨起这事,引得萧凛然哈哈大笑,马儿慢慢的走着,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赶在傍晚两人上了山顶,看着不远处已经亮起灯火的城,快马加鞭,只要下了山就到了。
入夜时,两人到了城门前,墨初雪牵着缰绳,眼前的繁荣景色,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瑜京城、云川城、岐庸城。
这次往西走,又到了另一座城,灯火阑珊,人声鼎沸。
可见又是一座不夜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烛火一盏连一盏,点亮整座城,好似夜空也被染得蓝。半月在天空中等待另一半,星辰两点三点伴着月儿,墨初雪恍惚之间愣了神,若不是萧凛然唤了她,她还不知要呆滞多久。
许是这里的点点滴滴勾起了她在京城的往日,随着一声驾马,两人骑着马往城内走去。
客栈内,掌柜打点好,墨初雪就倒在床榻上,一路颠簸,她可累着了,转头看着神情自若在喝茶的萧凛然。
心中不免难受,暗自腹诽,不愧是行走江湖的人,这么久的路程也不嫌累。
萧凛然看着躺在床榻上,眉头瞧瞧皱起,连那朵小梨花都皱起来的模样,哑然失笑。
听见笑声的墨初雪坐起身来,“萧凛然又笑什么?”
“笑你不如人,还自己生闷气。”萧凛然坦言相告,面上的笑意愈加。
突然墨初雪腹中好似淌出一抹暖流,墨初雪坐直身子,脸色一敛,手悄悄背在身后掐指一算,正道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墨初雪阖眸,萧凛然也正色看着她,眸中有些担忧。
他起身正要上前,“阿墨,你怎么?”
“打住!”墨初雪急忙抬手遏令。
萧凛然停下。
“后退。”
萧凛然后退。
“转身出去。”
萧凛然转身出去,顺带将门带好。
直到人出去了,墨初雪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真是疏忽大意了,今日竟来了葵水她也不晓得。
关上门后的萧凛然,在门前愣了好半晌,怎么就突然被赶出来了……萧凛然蹲下人,长得人高马大缩成一团,真叫人不适,仔细一瞧竟有些楚楚可怜!
独自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醍醐灌顶般,站起身来,欲敲门,但又顿住了手,讪讪地放下手,转身离开。
墨初雪赶忙将脏兮兮的春杉换下,也罢,又不是头一回。
半个时辰后,萧凛然才推门而入,届时墨初雪早已换好了衣衫。直到萧凛然将糖水放桌上,墨初雪的目光才从书中脱离,见到糖水,她微微一怔。
“看你这么慌张,我就猜到你是……”萧凛然顿了顿,还是有几分难以启齿,只好转移话题,“见你这般,看样子我没猜错,给你带了碗桂圆糖水。”
墨初雪长舒一口气,捧起那碗糖水,缓缓喝起来。
夜渐渐深了,屋内也愈发沉寂,萧凛然躺在另一张床上,终于……他们并不屈身同床共枕了,只是分离并无想象中安好。
墨初雪摸了摸一旁空荡荡的位置,打心底里奇怪,分明自己在府中从未有过如此枕边无人的孤寂、冰冷。
久久的她依旧无法入睡,同样陷入困境的还有萧凛然。两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无法安睡,心中的某处像是有了共鸣,让他们都坐起身来。
微微偏头目光就不偏不倚的碰撞在一起,月光散落在屋内,两对漆黑的眼眸中都蕴含情愫,相似的桃花眸,温柔如静水。
半晌,两人都不自觉的躲开那炽热的眼眸,墨初雪垂下头,看着厚厚的被褥,不自觉收紧双手攥着被褥。
萧凛然也垂下头,呼了两声,手搭在被褥上,缓缓的又抬眼看她,下一刻又避开了。
刹那间好像被冰封的凝固,可谁也没有打破僵局。
缄默良久后,萧凛然缓缓开口,打破死寂,“怎么还没睡——既然来癸水,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墨初雪一愣,攥着被褥的手缓慢松开,“你不也没睡——我翻来覆去我也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
萧凛然闻言,点头称是。
屋内又一次沉寂,墨初雪掀开被褥下床,“我想出去走走。”说罢,回头看了他一眼。
原本想躺下的萧凛然,无奈叹了一声,翻身下床。两人换好衣衫,墨初雪正欲拉开房门离开,却被萧凛然拉住手。
掌间的炽热让墨初雪一时顿住,不知作何反应。一抬眼,两对桃花眸再度相望,萧凛然望着那透过月色,水色朦朦的双眼,失了神。墨初雪看着那幽暗的双眸,某一刻,神魂颠倒。
可就在下一瞬,萧凛然松了手,偏开头。墨初雪也回过神来。
萧凛然轻咳两声,“现如今这个时辰走外面不合适,”他顿了顿,神色有些纠结,“要不,还是翻窗吧。”
顺着他的话,墨初雪看向窗外,无奈点头,“真不知你是爱另辟蹊径,还是翻窗上了瘾。”
最终墨初雪还是跟着萧凛然翻了窗,两人的轻功都算不错,她跟着他,在屋檐上走走停停,时而一跃翻过街巷。翻过了五条街,萧凛然会默默的等着她,此时此刻墨初雪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当她已经开始有些累的停下时,萧凛然还是那副从容姿态,轻轻拂袖转身看她。
墨初雪微微抿唇,不服输的直起腰,朝他挥挥手,萧凛然只好轻叹一声,又一跃上更高的屋檐。
走了三刻,终于到了一处阁楼,此处乃是城中的至高点之一,从阁楼中向下望去,可将整座繁华锦绣尽收眼底。墨初雪也为夜灯星星点点而愣神,这一幕好似在京城的皇城楼上一般。
一偏头,萧凛然看着她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笑了,转眼,自己也看着满城灯火,只是还是会不经意去看她。
而她似是心有灵犀也偏头看他,两人的眸中除了灯火,还有人影,热烈而赤城。
“为何带我来此?”
“带你看看繁华。”
她笑着问,他也笑着答。
一息后,墨初雪凝眸看着他,唇角勾着笑,笑靥如花。
“萧凛然,吹笛子给我听吧。”她轻声说道。
“阿墨若想听,那我吹便是。”萧凛然从腰间取下御敌,轻轻吹响。
她记得听过这首曲子,不过应是只听过一回,都有些模糊了,她记得这首曲子叫做——《远归》。
一曲毕,萧凛然缓缓将玉笛放下,“阿墨还记得这首曲子么?”墨初雪点点头。
闻言,他勾起一抹清雅的笑意,“这江湖路上有你,当真是我萧凛然的荣幸。”
墨初雪先是一怔,随后摇摇头,“不,与君相伴,是我的荣幸。”
当她这么说出口时,就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萧凛然更是呆滞在那,下一刻,他竟是无措的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见他笑了,墨初雪也忍俊不禁。
那晚月色朦胧,温柔的月光下,两人说出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话——他们是彼此的荣幸。
卿何时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