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自打受了伤，雾云再没说过想出去的想法，即使心里假装不介意，但总忍不住往阴暗的角落钻。

山沪不在让他碰厨房，他研究雾云的喜好，尽量做出美味的食物，但看愈加少言的雾云，总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想不想出去？”

山沪不知道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明明惧怕雾云会找机会逃跑，但又不想看雾云整日阴沉着脸。

不出意外，雾云愣住了“你说什么？”

山沪移眸“我只说一遍，你若没听见就算了。”

“我听到了。”雾云几乎拔地而起，那双眼睛从未那样明媚过“我想出去。”

山沪没说什么，打开法阵，让出了路。

雾云的心脏从没跳过这么快，那是一种出于对自由的渴望，兴奋，紧张，庄严又如梦一般。

山沪等待着他做出回应，雾云却退缩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山沪警告。

雾云慌乱摸着身上“等我一下。”

他翻找衣柜，一张黑布披在身上，整盖住眼睛以下，抚平气息，踏入了法阵。

先是一阵冷风袭来，剧烈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缓缓适应后，雾云呆在原地。

他们来到一处雪山之巅，远处白云恺恺，山峰冲破云霄，冷风夹着雪花落下，雾云伸出手指迎接，他讨厌寒冷，却不讨厌精灵般的雪花。

他由心感叹“好美。”

山沪背手而立“并不是最美的时候，等暴风雪淹没山峰，才称得上美。”

雾云：别人觉得越宁静越美，你觉得越乱越美，要不然怎么说你没朋友。

暗自吐槽，雾云也没心情管他，赤脚在雪地留下漂亮的痕迹，他转圈感受名叫自由的一刻，刺骨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我曾去过南伽巴瓦，我觉得那里已经足够惊艳，可相比这里不值一提。”

雾云深深呼吸，正感受自然，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西北方的梅花。”

雾云猛然睁眼，面前什么都没有，他望向西北方，确实有一颗红艳的梅花树。

声音又一次出现“折一枝。”

这次雾云认出，是明眸的声音。

雾云大悟，明眸这是在提醒他幻术的事情。

他走过去假装欣赏，折下一枝，暗暗发问“我该如何使用？”

声音响起“触碰他的脸，心中暗念你想让他改变的事物，你会成功的。”

雾云有些紧张，忽的，山沪出现在身后。

“折下它做什么？”

“好看啊。”雾云僵硬笑着“折梅等于折霉，折下一小枝，就代表把未来的霉运都折掉了。”

山沪不解“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魔法。”

雾云哈哈一笑“这不是魔法，是出于心理安慰的祈福，大家都喜欢。”

他望向山沪，身心具冰的人与雪山格外适配，他的唇瓣微红，就像茫茫雪地里的梅花，点缀着引人的热烈。

看痴一瞬，远方突然传来声音，吓掉了雾云拿的梅花。

“两位小生，也来看梅花啊。”

来人是位穿着朴素的老人，白发长须，眼皮耷拉着，总觉看不清东西。

山沪回应“是”

老人笑了笑“小生好眼力，这山下还有许许多多梅花，但开的最旺的，还属山顶这一颗。”

老人拄着拐杖靠近，雾云下意识拉紧衣服，躲在了山沪身后。

动作被山沪注意，他沉思片刻，挥手刮起一阵风，风消失后，老人也随之消失了。

雾云探出头“你把他杀了？”

“怎么可能。”山沪道“没有契约，巫师不可随意杀光之子，不过把他送回山下。”

雾云松下口气，他心中感慨，若没毁容，一定把握这次机会和老人好好说话，但毁了容，下意识就想躲掉。

捏紧梅花，心道就算逃出来，大概也只能披着斗篷过一辈子吧。

感叹一瞬，雾云开口“谢谢你。”

“谢什么？”

“知道我不愿见人，专门把老人家送到其他地方去。”

雾云感慨“你老说自己没有人情味，可我怎么觉得你格外的好。”

他举起梅花“就如这梅花一般好。”

山沪淡漠道“别把我跟植物相提并论。”

雾云无语“你这人，完全不懂类比。”

雾云抿抿唇，勾手叫他“过来。”

他靠近，雾云伸手，想将梅花簪在他耳后，却又被自己树皮一般的手吓到，他喃喃“山沪，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山沪拉紧他退缩的手，压着声音轻语“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个肤浅的形象？”

他拉紧雾云的手，将梅花送至耳后，又将枯老的手放在光滑冰凉的脸上，双眸紧紧盯着雾云“你是靠嘴吃饭，并非脸，什么样子都不影响你继续活着。”

幻术成功种下，雾云好像也被种下了幻术，此时此刻，他觉得山沪绝美无比。

山沪本就美，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带有不可亵玩的圣洁，可现在他美的有温度，想让人触碰，抱着他狠狠亲一场。

他痴痴看着，迎来山沪侧头的亲吻。

山沪蜻蜓点水般微微舔舐，仿佛在品味绝味的泉水。

他试图撬开雾云的唇，但雾云紧紧抿着，惹来他的皱眉。

“张嘴。”

雾云摇头。

山沪火了，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摁紧后脑勺，强行攻入。

雾云被吻的浑身发软，二人向后倒去，倒在法阵中，倒在了家中软床上。

山沪情欲很高，他脸色带着隐忍的绯红，胡乱褪去自己的衣物，鬓边却留着雾云替他簪的梅花。

他让雾云脱衣，雾云不愿，死死拿着衣服遮盖丑陋的身躯和脸蛋，山沪停住动作，眼神坚定“信我，我不嫌。”

呼吸交错，雾云咬牙环抱住他，主动附吻。

这是山沪最温柔的一次，也是雾云唯一一次动情的时刻。

后来的后来，雾云仍旧记得这次留情，每每看到梅花，就会想起那快冲破冰封的隐忍和温柔，只能逃避似的不在观望。

折腾了一夜，让雾云感到疲乏，但他无意睡觉，躺在床上装睡。

他在给山沪机会，一次偷看他记忆的机会。

但山沪没有，雾云明显能感觉到散发冷气的手指离额头很近，却没有贴上。

假装醒来，离自己很近的手被一丝白光控制，而山沪也因为较劲手止不住的抖。

山沪眉心紧皱，似乎很反感这股白光产生的力量。

“山沪？”

雾云发声，打断了这场拉扯。

他的手被弹开，雾云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山沪沉默，再张开手，赫然多了一块血红的宝石。

雾云从未见过这块材料，上前询问“这是什么？”

他淡淡回“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出现在你手上，你会不知道。”

山沪仰头四处观察，雾云蹙眉，反应过来“家里，进贼了。”

“或许不是贼。”山沪看向雾云，意味深长。

他带着红色宝石来到试验场，雾云忙披好斗篷跟上去，眼见山沪闭眼感受宝石的力量。

感知到突然出现在试验场的山沪，披着睡衣的明眸也急匆匆出现。

山沪在睁开眼时，瞳孔地震大惊失色。

“雾云，做好笔记。”

闻言，雾云也紧张起来，他也察觉到红色宝石的独特之处，早早备好纸笔，就等着山沪开口。

与往常一样，山沪加入了快用到烂的材料，最后屏住呼吸，将红色宝石加入其中，霎时间，锅内蒸腾起一片热气，一分钟后，气象渐渐平稳，锅内水渍被躺在锅底的红色宝石渐渐吸收，红色褪去，灰暗一瞬，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

熟悉的蓝色爆炸物。

啪 啪 啪

明眸鼓掌“恭喜山沪先生，实验似乎成功了。”

雾云疑惑为什么屏障没有隔绝声音，山沪道“与上次爆炸产生的蓝色固体一样，成没成功，暂无定论。”

“上次是我不小心扰乱了先生的实验过程，没有成功很正常，这次不同，你手中的蓝色宝石将所有材料吸收殆尽，依我看，已经成功的概率很大。”

“况且话又说回来，即使没成功，相信这会爆炸的蓝色宝石对先生而言并无大用，不如我们签订契约，用我手上的东西与先生的蓝宝石进行交换。”

“一块废石，没有交换的必要。”

“此言差矣，先生创造出的东西，怎会是废的呢。”明眸笑着举例“您与您的父亲创造出的东西一向没有废品，您父亲的高塔至今没有巫师能闯入，即使巫王也要自损性命八千余年才能值得一闯，而您随意扔下的树枝，巫师们自相残杀也要抢到手，能得到您手中的东西，即使没用，也是珍品。”

雾云竖着耳朵听，也不言语。

“哼，我随便扔的树枝都有人争抢，更何况这块费尽心思创造出的蓝宝石？想用你手上的东西跟我交换，也不看你够不够格。”

他随手将蓝宝石扔到雾云手上，雾云跟接到烫手山芋一样，不敢乱动一下。

开了法阵，山沪道“回家。”

“哦。”

到了家，山沪伸手，雾云乖乖将宝石放在他手上，小声询问“他刚刚说你家巫王都闯不进来，那刚刚给你红宝石的家伙是……”

山沪盯紧他，雾云感到一股震慑。

“刚刚闯入的家伙，这个家认识他。”

山沪转身准备处理正事“说不定我们也认识。”

“我们？”雾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在这异世只认识三个人，山沪，明眸，商赛恩。

山沪就在他身边，那闯入这里的家伙，不是明眸就是商赛恩。

雾云蹙眉，这两个家伙一个只有心眼子，一个连心眼子都没有，究竟是谁？

莫非！

雾云大惊，莫非商赛恩在扮猪吃虎，其实很厉害？

这样想想，他忽然背后发凉。

那他要想拿自己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打个寒颤，他来到山沪身边。

蓝宝石腾空而立，相比之前那块爆炸物表面光滑不少，也更加透亮。

雾云疑问“真的失败了吗。”

山沪摇头“它跟爆炸物绝不一样。”

“那你刚刚。”

山沪一副看蠢蛋的样子“明眸与所有巫师都在等这一天，但凡表现出一点有成功迹象的模样，不出一个时辰，你站的地方头顶将会被密密麻麻的巫师环绕，日日夜夜吵的你出不了门，睡不了觉。”

“怪不得你要装不在意。”

雾云喃喃，其实他心里清楚，再问一遍，不过为了更确信。

山沪凝神，抻掌向蓝宝石内施加压力，宝石开裂，里面竟蕴藏炙热的白光。

随着裂痕增多，雾云伸手挡住光亮，原以为会爆炸，但并没有。

等了几秒，雾云试探性睁开眼，蓝光已经消失，转变为几根细长笔直的蓝线，蓝线交错，无边际的延长至墙壁上，雾云迷茫询问“这是什么……”

山沪笃定“空间”

他伸手轻触，蓝线变白，有一根绕到山沪手臂上，融进了脉象。

山沪沉气感受着，再睁眼，似乎已经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些线条了。

他挥手控制其中三条，构成巨大的三角形，光洒满其中，构成只有几毫米厚的薄片。

雾云看呆了，山沪屏气凝神道“在这里等我。”

随即踏了进去。

雾云乖乖等着，像等待考试成绩一样焦灼，好在山沪在里面呆的时间不长，半个小时便出来了。

他先是上下查看，发现山沪没多出什么伤口，忙问“里面什么样？”

山沪摇头“什么都没有。”

“啊？”雾云疑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研究的目的是创造无限空间，什么都没有，才能证明实验的成功。”

雾云微微点头，听到成功心下了然。

“我还要继续勘察，今晚不用等我。”

雾云点头，正要找些事做，山沪退半步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

山沪点点头，冲进厨房，做好未来三顿的饭菜，分别存放在几个魔法球中保鲜，准备好这些才离开。

确认山沪真的不会回来，雾云熟练的搬来梯子，爬到书架最顶层，抽出一本沾满灰尘的书来。

拍去灰尘，他找到偷偷放了书签的一页，又找来纸笔，认真抄录。

这本书讲的是光之大陆的环境构造，对暮土的讲解算得上详细，试验成功就代表逃跑的日子马上来临，是时候该总结些生存技巧。

抄录好后，他又熟练找到另一书架上有关魔法材料采集与使用的资料，取其中普通人也能驾驭的材料，记下模样与用法。

随后，他来到山沪卧室，听闻明眸说山沪的垃圾都是宝物，便把一片蓝色的羽毛，钟表，甚至山沪脱落的黑色指甲等小东西纳入囊中，心想说不定未来能救自己一命。

接下来的一天雾云几乎无事可做，就守着那块三角图形，他也尝试将手放进去，但这个空间只对巫师，或者说只对山沪开放，而他只能触碰到一片幻影。

山沪说好一天回来，雾云等待了整整三天。

虽说山沪不让他进厨房，可活人哪有被饿死的道理，胡乱做了些饭菜糊口，三天不见，竟还有些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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