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卿将宣望钧拉到一旁,气势逼人。
“说一个两个的,你们瞒我什么了,府里没一个对劲的人,哥哥又一直都没有回来,找药材?这句话我信,但是找什么药材,府里的湖水和镜子都有一个共通点,能照出人脸,我的脸怎么了?”
见宣望钧不敢看自己,又不说话,花言卿都被气笑了。
“怎么,怕我接受不了?毁容又不是多大的事,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保一命就不错了,你不说我就自己跑出府,我就不信那么大一个南塘,没有片湖和镜子。”
宣望钧垂着眸,眼角洒下一片阴影,声音有些干涩。
“年遂蛊。”
花言卿有些怔愣,“什么?”
“年遂蛊,属巫蛊之术,记载极少,身有此蛊者,一日等一旬,每过一日,身体器官相当过十年迅速衰老。”
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怔愣地问。
“我,今日,多少岁?”
“不惑。”
“不惑,四十又三,一个婆婆了,望之,我老牛吃嫩草了哎。”
她的声音听不出来一丝难过,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小王爷不喜欢她这么说,埋在她耳朵旁,声音闷闷的,“不会,一定有解法的,一定会有的。”
“望之,我们这样好奇怪,你说你好好的少年郎,埋在我一个四十多的老婆婆身上做甚呐,莫不是我儿孙。”
宣望钧不上她的当,继续埋在她身上。
“陛下,这奏折。”
*
宣望钧现在很烦,事情败漏,他想带花言卿去外面玩,可是身为帝王他又不能不管朝纲,他第一次觉得做皇帝好烦。
而花言卿坐在一旁,不知在看些什么画卷,偶尔撇一眼他们的帝王摆着张苦瓜脸,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不想干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言卿搭他肩。
“哎,望之,这位女子如何,明眸善睐,仪静休闲,学识也不错,你们在一起还有话聊。”
“不喜欢这个,还有这位呢,生性活泼好动,善画手巧,不过就是不太擅长动脑子,若是你后宫有心怀上位者,怕是活不了太久。”
“实在不行,还有,呜。”
宣望钧听着第一个就感觉不对劲,这下转过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捂住她嘴,免得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选妃?给我扩张后宫,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不是说好我后院仅你一人,前朝之事我会处理,怎么改主意了,你听说了什么。”
“唉,这不是为你日后着想嘛,这蛊约是解不成了,不然哥哥怎么会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回来呢,怕你以后寂寞,趁我还在给你们培养一下感情。”
宣望钧气得想要堵住她嘴,作势要亲上去,结果还差一点,她抬起手,一旁的公公看见他们新帝亲在郡主的手背上。
汗颜,这上位不久的帝王,看着年轻,手段倒是狠得不行,郡主怕是不好过啊。
抱着不希望被波及的想法,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两人无声对峙着,意外双方都不肯让步。
最终还是同往昔那般,新生的帝王败下阵来。
“你别这样,不会没有解蛊的方法,不要试图我与别的女子,你明知不可能。”
“望之,空些日子陪我去肆月雪树那吧。”
像是遗言,像是最后的请求。
他转了姿势,把人抱着,指腹贴着脆弱的脖颈,现在还是温热的,活的。
“好。”
宫殿之内,两人的姿势若是普通男女便显暧昧至极,可配上岁月在两人脸上留下不同痕迹,却像是幅令人好笑的画。
择日,两人准备好马车与随行人员出发。
宣望钧没和花言卿提是怎么说服众臣才得以出宫,她也默契没问。
此行不同往日,他们的路程慢许多,可以闲下来赏风月,也可以看到感兴趣的小摊便停下驻足。
车程走了两日。
六十又三。
马车停在一座府前,是宣望钧从一位富商那买下的。
“望之,改天你给我看你穿嫁衣的样子吧,反正都带来了。”
“等我娶你那天,自然就能看见了。”
“啊,那也太远了吧,我不要。”
女儿家的撒娇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有些别扭,但宣望钧不觉得,随行之人也懂什么叫竹主子的事不要插嘴。
她从袖子掏出白带,给宣望钧蒙上,他乖乖的站着,任人作为。
“洗漱睡吧,望之把眼睛蒙上,这两天,就我拉你走吧,不许看其他东西。”
天色渐亮,晨曦出山。
府内宣望钧和花言卿挨着睡,可以看见男子怀里的人微颤发抖。
花言卿感觉好痛,其实此蛊还有一个作用,中蛊者,随中蛊时日越长,身体便会越发疼痛,感官也会逐渐衰弱。
她已经有些眼花了,听力也日渐下降,每日还要喝些根本治不好病的药,很苦,可当看望之见自己把药喝下去转而消逝的眉头,她又默默饮入。
不知隐忍多久,她转而睡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宣望钧才敢缓缓将眼皮掀开,悄悄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阳光从窗外透过,照在耄耋之年的老人身上,从骨相仍能看出曾经风华。
浅及弱冠的少年神色藏在光未照耀之地,两人的姿势看起来诡异又祥和。
正午。
近日已经开始转冷,初雪快到了。
花忱匆匆赶来,看到小妹的容貌,感觉自己都快认不出她来。
“哥哥。”
略带沙哑的声音将他唤醒,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眼前人的脸,那皱纹像是有刺扎在心里。
自己没能完成父母嘱托让小妹被种蛊,不正常般成这个样子。
“没有解药,我知道的,别自责,你们都做得很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奔溃无助,他就小妹一个亲人了。
“哥哥,回花家吧,总不能我死后花家群龙无首,家主之位,小妹终究是坐不长久。”
酉时,宣望钧从事务中挣脱,走出门外,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也是花言卿期待已久的雪。
他赶忙披上外袍朝花言卿院中去。满怀欣喜推开木门,一眼见身穿喜服的老太坐在石板凳上,金尊玉贵的新帝感觉到了什么,又下意识回避。
他甚至没来得及抖下身上的雪,蹲下抓起那人干煸寒冷的手,挤出的笑容有些难看。
“怎么穿着我们成亲的衣服,进去吧,这里有些冷。”
花言卿没听他的话,从笑容能看出她现在心情不错。
“望之,你头上的雪同我这白发倒是挺应景。”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小王爷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
“望之,在我昏迷的一段时间,做了个光怪离奇的梦,也许那时就已预兆着我活不久了,哪怕没有年遂蛊,今天我嫁给你了,你我皆无父母,不拜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换上喜服给我瞧瞧呀。”
他照做,拖着有些僵硬的身躯换上早就开始准备的喜服。
当时说好了喜服由花言卿全权负责,所以他并未留意,连她什么时候带来的都不知道。
他出去寻那人时,发现她闭着双眼,许是太困,花言卿已经睡着了,很安静,静地他心慌。
金枝玉叶的小王爷扒在那人身上,戎时,花忱强行将两个人分开,宣望钧跟没事人一样处理花言卿的尸体。
次日便追封花家云中郡主为帝后,废除后宫。
太子由长公主膝下过继而来,文人墨客倾笔赞颂这位皇帝的丰功伟绩,唯可惜陛下不碰任何人,也没有子嗣。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帝皇最后竟是年仅七十,抑郁而终。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是抑郁而终。
白头并非雪可替,遇见已是上上签。
作者:接下来就是存稿时间,季郡估计没有那么快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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