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沟通

有人回话了！

一种狂热的喜悦悄无声息地蔓延，安德鲁与伊索看看彼此，又望望纸条，不可遏制的兴奋没有被充分表现出来，安德鲁双眼发光，双手紧紧握住信纸，而伊索像黑色影子般回屋取了新的纸张和另一只笔，动作轻柔如羽毛，生怕弄坏了手中的至宝。

这次依然由安德鲁执笔。以下为书信内容:

【感谢您的回复，感谢圣母玛利亚。

我们收到了您的回信，正如您看到了我们的救助。 下面为我们在这片悖论空间中的发现:

一，悖论空间与正常空间的时间相同，无时差（至少据我们推算）。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看下附近的钟表，上面的时间是不是凌晨三点左右？

二，两片空间虽然存在一定的阻隔，但也有一定的联系，谢天谢地！比如我们可以通过书信和二楼与一楼之间的空间来通信，说明那里是两片空间交融的地方。我们有一个想法，可否试图在那里搭起某种桥梁，至少能让我们从二楼下去，再做打算。

三，要想彻底打破悖论空间（姑且先这么称呼它吧），最关键的可能就在于悖论空间与现实那片共同体，不知您是否有同感。我们只能给予您这些帮助了。

望回信！】

再次扔下的回信附带了一支笔和一张日记纸。

与他们通话的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呢？安德鲁很少接触书信，他更多掌握的是冷冰冰的墓志铭。从信件上来看，每个字母收尾时都有细微的笔勾，本应饱满的字母写得椭圆，本应抻长的写得很短，本应分开的写得距离偏近，这些急躁的产物不能阻止整体的工整飘逸、龙飞凤舞。瑟维·勒·罗伊，应该是位受过教育的绅士。

这是魔术师给守墓人的初步印象。

伊索微声道:“他、他应该收到了吧？”

安德鲁明白他的意思:“嗯。”

或许吧，但愿罗伊先生不要被那只从天而降的笔愚蠢地砸伤，万一他的尸体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或者像巡夜人一样被定义为“失踪”了，他和卡尔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就被抽走了。当然，他没有把高空抛物的严重后果说出来，他计划着暂时放轻松。

“万一，罗伊所处的……是另一个悖论空间，怎么办？”

安德鲁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伊索·卡尔的声音。这个奇怪的倒了大霉的社恐患者，这只畏手畏脚的灰色老鼠，在他宽宏大量地对一切危险闭口不提时，居然如此哪壶不开提哪壶。压抑的火山爆发了，周围满是硝烟的味道，安德鲁面色微红，这反而显得他健康了些——如果忽略他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在伊索没反应过来前，他伸手扯住了对方的衣领；在伊索吓得大脑停止运转时，他强行将伊索往后推了两步，右手依然抓着他的衣领抵在墙上。

“听着，”安德鲁语无伦次，他有一阵只是站在那里与伊索对峙。

从安德鲁冲过来的那一刻起，伊索心中的恐惧突然升腾并无限放大:他全身都紧张到无以复加，他丧失了反抗能力，唯一能做的是无意识地将戴了白色手套的手抓住安德鲁的手腕，那守墓人的猩红色眼睛挨得如此近，他像中了魔似的回视他，实际上已经快窒息了。

恶魔再次开口了:“听着……听着！”安德鲁粗暴地摇晃了下伊索，后者险些尖叫，“你这只令人生厌的蛆虫！厄运到来时，你没用地呼救引其他人入险境；即将获救时，你那蚊子的嗓子又在自以为是地做预言。阴沟的老鼠，恶毒的诅咒……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地说，接着又把音量放大:“你说的那些不可能是真的！我们一定会被获救，一定会安全……不存在两个悖论空间，不——存——在！他如是说着，又摇晃了下可怜的伊索·卡尔，这才丢下他走到一边。而伊索，早已默默地瘫坐在墙边，身子微微打着冷战。

安德鲁站在楼梯的栏杆边上扶栏远望，让他不安的是，下面一片漆黑，他尝试着喊了一嗓子:“有人吗？”回应他的也是隐隐的回音。尽管他的怒火和不安到达顶峰，心中仍有一小块理智的所在告诉他:“他是对的，那个被你称为‘蛆虫’的人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他瞟了一眼仍在恐惧中的伊索，兀自蹲下来，双手抓着头发。那个香囊，不知被他遗失在何地方。不要紧，他不需要心怀鬼胎的人送的礼物，一如不需要洒了砒霜的蛋糕。

他蹲下，又站起来在楼梯口踱步。尽管他很不想和伊索说话，理智告诉他他们必须像瑟维说的那样:合作。

“或许一切都是那个小女孩搞的鬼，”他的眼睛望着远处作沉思状，一个人说着给两个人听的话。不知道伊索是否在听，不过这样总比面对面再吓到对方强，“那么小女孩最终去了哪里？能不能找到她，破解这个迷局？”

用余光瞟了眼伊索，伊索的眸依然惶然睁着，只是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嘴角勉强微微上扬，安德鲁将声音尽量放柔和，与伊索保持一定距离，边说话手边死死攥住衣角。虽是笑着，目如寒冰，眉微微皱着。伊索不语。要是有个人把那张脸给扭过去好了，或者干脆给一个耳光。他靠在墙旁望着他， 双手环抱着膝盖。他见过绿眸、棕眸、黑眸，但红眸如地狱深处的恶魔，让他双手出汗，毫无还手之力。明明刚刚大动肝火的是安德鲁，卖力气的是安德鲁，他出的汗可比对方多得多。

身后的地面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安德鲁飞速跑过去拾起那张传回的纸条，而伊索站起身，犹豫着上前两步。

安德鲁浏览了一遍，速度快到眼神都模糊了，然后他过去将信件强行塞进伊索手里。伊索目光害怕地略过安德鲁的脸，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信件的内容浮出水面：

【信已收到，切勿着急。

不知您们可否听过除彭罗斯阶梯之外另一种神奇的事物:莫比乌斯环。身为魔术师的我通常把这称为:‘最劣质的魔术。’因为它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任何伎俩。

如果您把一张纸条旋转180度后首尾相接，您们就会发现它的独特了。

普通的纸具有双面性，而莫比乌斯环只有一面（附带样品）。我站在楼梯口上眺望二楼走廊，看不到任何人。也就是说我们确实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当务之急是如何沟通两个空间。而莫比乌斯环具有单面性，也就是说，如果您们找到足够长且结实的类似纸条的材料（当然，得大点儿才行），然后一头放到自己手里，一头抛到楼下，我们在楼下将它的中间一段固定再抛回去，您再将它的另一头扭转180度，结结实实地将两头粘在一起并固定在某处，就可以从您那里顺着某一面爬到我那里。懂了吗？以下为示意图。

如果您那里没有足够的水与食物，请抓紧时间，节约时间好过做祷告向上帝乞怜。】

安德鲁拿出那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不同于伊索的日记本，它由另一种纸制作。

以下为正文有关的资料：

1.瑟维画的简易示意图。

2.瑟维附带的莫比乌斯环样品：

那晚，昏黄的灯光下，画作与环带经光线晕染显得那么不真实，似注定要成为模糊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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