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抱朴道院,西口驿站。
时间恰好在黎明与黑暗交接之时,世界沉浸在一片宁静中。
看似平和的驿站,实则危机四伏。
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船夫非常不安,在渡口来回踱步,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半晌,从暗处来了几个人,排头的看到船夫,推搡着后面的人示意快些上船。
船夫不乐意:“怎么这么晚?”
排头那人叹了口气,将船夫拉到一边窃窃私语:“最近查得严,听说惊动了上头的侯爷,派人来查了一番,这几人起了疑心。”
船夫眉头又一皱,数了数人,确实比报上来的数少了。
“少人了,你得赔我钱。”
那人唰的一下就急了:“这事怎么能赖我?”
“人数我已经往上报了,到时候缺斤少两的,挨揍的可不是你。”
眼见着两人僵持不下,前来做工的几人发现形式不妙,合计以后拔腿就跑。
“站住!”
排头那人赶紧追去,可惜为时已晚。
宋尧早已有所准备,和燕无归一起联合禁军从身后黑压压的树丛中从天而降,顿时将几人围得水泄不通。
船夫脸色剧变:“什么人?”
“什么人?”宋尧甩着大刀在他面前一晃,“取你狗命的人。”
燕无归袖口里钻出来的暗器跟长了眼睛一样,挨个顺着在膝盖上射了一只,逃跑的众人瞬间敛了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排头那人首先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做事,我们……我们没有做什么违法勾当啊!”
十生微听到他声音,立马就出来指认:“是他。”
前来做工的几人还一脸懵,揉着被暗器所伤之处,喃喃自语:“真该跟小五他们一块的,这地方就不该来!”
另一位工人舒心了:“行了吧,到底说咱们也没伤着,我看这些人不像坏人。”
“几位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船夫看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黑衣一掀,将草帽压住,跃上船头就想逃。
这人有点功夫,京妙仪紧随其后与他过了几招,和方承意打了个配合,最终还是被伏诛。
京妙仪将船夫绑了个结实,狠狠朝他踢了一脚:“这么急,去哪?”
这一脚内力不浅,船夫虽然有点功夫傍身,可学艺不精,竟然活生生被踢出了一口鲜血,眼睛一瞥,看到方承意腰间的令牌。
“原来是方侯爷,真是有失远迎。”
方承意深如寒潭的黑眸想要将船夫看穿,看他一点没有畏惧之色,方承意舞弄手中的骨扇,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走着。
“迎?”
船夫抬头道:“自然是该迎。”
“识趣。”
方承意手中的骨扇被他捏的嘎吱作响,仿佛预示着船夫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他平生多出了几分寒意。
“船不够,本侯已让人备下。”
从远处的江波之上,水声潺潺,不多时便多出了几张船只。
船夫阴狠的盯着方承意,言语中几分不确信:“侯爷也想分一杯羹?”
方承意自然不会露出马脚,他刻意避开了月色,让船夫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你们的消息,未免也太迟缓了些。”
船夫举棋不定,现下只有他一人,与方承意大动干戈完全是找死,等援兵他怕是等不及,眼珠子一转,答应了下来。
“本侯就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燕无归和宋尧各压派着身后的人,跟着大部队上了船。
黎明的微光轻轻穿透黑夜的帷幕,渐渐苏醒,月光渐渐褪去光芒。
几艘船静静在江上行驶着,明明人数众多,却没有一人说话,气氛压的很低。
燕无归和宋尧并肩站着,也不嫌累,十生微没有什么机会跟他搭话,只好退回了京妙仪身边。
“起得早,丝芜姑娘喝杯茶醒醒神。”
方承意让下人端上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对着十生微道:“给燕公子也准备了一杯。”
十生微接过便放在了桌上:“他一会喝。”
京妙仪不许,又将燕无归的那一杯递给了她:“哎呀,这茶,得趁热喝,冷了可就品不出其中的意味了。”
十生微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她可不会再上第二次贼船。
“他一个粗人,品得出什么花样,千年人参汤放面前照样一饮而尽。”
方承意轻咳一声,啄了口茶:“看到没?学聪明了。”
京妙仪自讨没趣,嘟着嘴找方承意诉苦去了:“在侯爷手底下,谁都会长进了!”
“可别说我,我可没参与。”
十生微乐的开花,终于反将一军,她示威似的将龙井抬到京妙仪面前:“妙仪,你说得对,这茶是得趁热喝。”
热茶刚入口,燕无归冷不丁的说道:“我渴了。”
“唔…咳咳咳……咳……”
十生微刚入喉的热茶全都呛到了喉咙里,手中的杯也没拿稳,吓得从手里滑了出去,原本平静的脸庞瞬间染上了一抹嫣红。
宋尧怎能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黝黑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燕公子,你去喝吧。”
京妙仪又占了上风,捏了一把十生微的蜂腰:“哎?看管重犯,怎能失职?丝芜姑娘,去吧。”
十生微恨不得将这几人千刀万剐:“他不渴,习武之人怎么可以这点苦都吃不了?”
虽说着,虽抗拒着,手还是很自觉的就端起了龙井,腿不自知的就到了燕无归身旁。
他手下的‘重犯’眼睛都看直了,十生微将他头拧了过去:“看什么看,你死期都快到了,还看。”
十生微极其不情愿的将茶杯凑到燕无归嘴边:“喝死你。”
“你这是合作吗?”
十生微刚放下茶杯,方承意刚才略微放松的语气就转换成了严厉。
船夫应声转头:“侯爷有何吩咐?”
“此路去向哪里?”
“城西矿场。”
宋尧厉声呵斥:“嫌命长?城西矿场?”
船夫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侯爷是何意?”
“你若是死在本侯的船上,可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你。”
船夫额头上渗出点点虚汗,还没开口,方承意继续戳穿他心里所想:“想到了城西矿场,一走了之,丢给本侯一个空有虚名之地,你又怎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你上过矿场?”
京妙仪不紧不慢的撩过发丝,轻声细语道:“看来侯爷还是得多走访走访各地呀。”
宋尧领会道:“是呀,侯爷,否则大家还总是觉得明昭侯府便是此等只说不做,让此等下贱之人钻了空子。”
方承意收了手中的骨扇,冰冷的话语如坠入寒潭:“这条命,就看你自己想不想要了。”
船夫面露难色,没想到方承意城府竟如此之深,原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空有虚名的侯爷,随便对付对付便罢了,现如今还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行船至此,已是天光大亮。
总部的人没能等到新进工,此时也应该派人出来找寻了。
只是他们的人如果和方承意动起手来,完全没有胜算,说不定自己还折了进去,怎么想这都是一笔亏本买卖。
“已是辰时,西湖人多,不是适宜时间。”
方承意心口一颤,他和京妙仪默契对视一眼,所有的推算竟然在慢慢和昨晚他们两个私下聊天时的话语对上。
方承意知道他在耍小聪明:“拖延时间?”
船夫闭口不言,浑身早已被汗珠浸透。
“本侯可提醒你,在狼窝漏了头的兔子,不会活过夜晚。”
他既暴露了总部的位置,又期待着本部的救援,哪头都不想得罪的人,最终只会成为第一个被绞杀的对象。
船夫慌了,思考再三,还是做出了妥协:“三潭印月,总部在三潭印月之下。他们每次只要领到了新进工,把他们骗到城西矿场的途中,就用迷药把他们迷晕,再买通大船,将那些人运送到总部。”
难怪没有人怀疑,他们光明正大的行船,老百姓全都被蒙在鼓里。
逆水寒:微燕何晚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