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行

05、

荧回去的时候，斯杜宾家族的人正好离开。

斯德弗勒的父亲特利卡安面色愠怒，在走廊里与荧迎面相遇，他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领着一群属下直步而过，那样子似乎丝毫不把荧放在眼里。

“父亲。”

书房里，莫里森举着烟斗坐在椅子上，表情淹没在云雾里不甚清晰，他闻声抬头，眼里的阴冷一瞬间全部化作了慈爱。

“你回来了。”

“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莫里森起身走到荧身边，像往常那样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夕阳隐去，残留血红色的光落在窗前的位置，让莫里森的半边轮廓陷入一种奇怪的阴影。

面对他充满关心的询问，荧也如往常一般微笑着回答：“我很好啊，父亲。”

“是吗？”

莫里森举着烟斗，微微倾身打量着女儿，“听管家说，你交到了朋友。”

他语带调侃，在荧微微僵硬的表情中开怀大笑，“说吧！那小子是谁，居然能让你去主动结识？”

荧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但随即感到释然，不管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不可能瞒得过他，更何况斯德弗勒的事已经闹上门来了，她想起自己离开时伊瑟尔那张含羞带怯的脸，伸手抱住莫里森的胳膊，撒娇道：“不过是个被斯德弗勒盯上的可怜人罢了。”

“我帮了他，他对我心存感激，仅此而已。”

荧说的是事实，她对伊瑟尔确实称不上了解，而且除了他的天赋以外，荧似乎也没有对他产生多大的兴趣。

“是吗？”

莫里森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荧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他对荧的纵容让荧从小养成了无所顾忌的性格，同时也懒得用谎言去掩盖什么。她无法觉醒天赋，柔弱却也冷静，时时刻刻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分寸感，从不与人亲近，哪怕是自己和妻子。

而那个叫伊瑟尔的少年，荧居然允许他接近自己，这让莫里森感到一丝意外。

“刚才那些人是斯杜宾家族的人吗？”

荧突然问道。

“没错。”

“因为斯德弗勒？”

“嗯。”

莫里森有些头疼，特利卡安摆明了是要借题发挥，而在荧走进书房之前，他与特利卡安之间刚结束了一场相当不愉快的交谈。

莫里森几不可闻地叹息，他再次摸上荧的发顶，被窗外余晖分割成阴影的轮廓异常凝重。

他柔声道：“去休息吧！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06、

夜间，当伊瑟尔准备睡觉的时候，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他靠在枕头上，看着荧的信息，心情变得十分愉悦。

她说，我睡不着。

很简单的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却传递出一种类似撒娇的味道，而对象正是他自己，伊瑟尔想起下午离别时的那个亲吻，整颗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不已。

他双手捧着通讯器，不自觉开始想象荧此刻蜷缩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模样，暴躁而又可爱……直到身侧突然冒出人影，一颗金色的脑袋缓缓地凑到他的面前，发出疑惑：“你在傻笑什么？”

“啊—”

伊瑟尔发出惊叫，本能地扔掉了手里的通讯器，然后惊慌失措地向床角缩逃。

而荧则冷着脸，无语地立在原地，直到伊瑟尔眯着近视眼终于察觉到是她以后，才出声嘲讽：“怎么，我看起来像鬼吗？”

荧相当不悦地爬到床上，而伊瑟尔则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他后背紧贴着墙壁，荧的靠近让他无处可逃。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伊瑟尔颤着嗓子问。

而荧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的玻璃窗，算是解释了自己到达此地的方式。

她有些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伊瑟尔，原本扎起的辫子此刻被彻底松散开来，丝丝缕缕覆盖在伊瑟尔的胸前，有的顺着锁骨钻进了微微敞开的领口，乌黑衬着冷白，颇有种秀色可餐的旖旎之色。

而伊瑟尔瞟了眼飘动着窗帘的玻璃窗，不禁哑然，他这里可是五楼，荧是直接爬上来的吗？

他这才发现荧已经换下了学校里的那身制服，淡蓝色的泡泡袖上衣和浅色牛仔裤，与在学校时的端庄典雅截然不同，整个人显得轻盈又可爱，而当她靠近时有一股香气袭来，伊瑟尔呼吸一窒。

“你…怎么知道…”

伊瑟尔感到惊讶，他想问荧是如何找到自己住处的，可是荧却像早有预料一般，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抖开一张纸条。

伊瑟尔稳了稳鼻梁上的眼镜，只见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熟悉的人名，此外还有些类似家庭住址的记录，而其中一行被红笔圈了起来，写着伊瑟尔·莫格利奇……

只是，荧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刚才没事去了趟学校。”

荧笑眯眯地解释，将纸条沿着折痕重新折叠，而伊瑟尔却注意到纸条边缘极其不规则的锯齿痕迹，就像是从什么地方撕扯下来的一样。

他不可置信道看着荧，“你偷了学生通讯录？”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荧不悦地皱眉。

“我怎么可能会去偷，当时可是有值班老师在的。”

“哦…”

“所以我就抢了过来。”

“啊？”

伊瑟尔被吓得不轻，他目瞪口呆地指着荧手里的通讯录，而荧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然后扯着他的睡衣领口往床边拽去。

“别愣着了，跟我去个地方。”

伊瑟尔被她拽到了地上，他一边忙不迭地将脚塞到鞋里，一边惊呼道，“等…等一下！”

“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斯德弗勒。”

“斯…斯德弗勒？！”

伊瑟尔再次惊呼，却被荧拽着领口向前踉跄了几步，因为比荧高出一截的缘故，伊瑟尔不得不弯腰低头地去配合她的身高。

“我要和斯德弗勒做个了结。”

荧朝他弯起唇角，眼里全是蛊惑的笑，“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她将伊瑟尔扯到跟前，两人鼻尖相对，清清浅浅的呼吸拍打在对方脸上，伊瑟尔只觉得心脏又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不可以反悔。”

07、

“可是…好歹让我换身衣服再出来啊…”

伊瑟尔有些委屈地跟在荧的身后。

夜晚的伊沃城因为宵禁安静得可怕，路边街灯散发着暗黄色的灯光，给予夜行者一丁点光明。偶尔晚风袭来，灌进伊瑟尔过于宽大的睡衣，鼓作一团，再配上他此刻有些瑟缩的步伐，颇具喜感。

面对伊瑟尔暗戳戳的控诉，荧头也不回道：“你要再这么啰嗦，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大街上。”

语毕脚下步履踩得更快了些，吓得伊瑟尔赶紧闭上嘴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要不是有所克制，他甚至想抱着荧走路。

而荧对伊瑟尔的胆小简直难以理解，她十分怀疑资料上面的内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占星术课的老师莫娜今晚就在学校值班，她告诉荧说，伊瑟尔·莫格利奇是通过圣曦学院特招渠道入学的，所以天赋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除此之外，伊瑟尔入学后的每一场考核都不曾落败过，而斯德弗勒这次原本是要和他对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换成了达达利亚。

荧此刻满心疑惑，圣曦学院里存在稀有天赋者这件事，她的父亲莫里森是不可能完全不知晓的，即便伊瑟尔的天赋现在还不太稳定，也足以引人注目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学校方面隐藏了消息。

可是为什么呢？

圣曦学院是四大家族联手建立的，说白了就是伊沃城内最有权势的几个家族的人才储备库，只要有能力出众者出现，都会被这几个家族盯上。

可直到今天早上为止，荧都不曾听说过伊瑟尔的存在。

这很不合常理。

荧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带着伊瑟尔穿过西区的中心街道，这里是伊沃城最繁华的商业区，白天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可到了晚上却像某种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所有的繁华与喧嚣轰然间倒塌，随着黑夜来临而变得毫无生气。

只有偶尔忽远忽近的枪声与惨叫，在这寂静的城市上空久久回荡。

伊瑟尔被吓得够呛，他一个劲地朝荧身上挤去，荧原本耐着性子不去计较，直到远处野猫嘶叫，和着易拉罐滚动的声响撕裂周围的寂静，伊瑟尔呜咽一声猛地将荧抱了个满怀。

“你给我放手！！”

荧的脑袋被迫埋在伊瑟尔的胸前，她想推开他，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隔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荧抵在伊瑟尔胸前的双手甚至可以勾勒出他胸膛的轮廓，冰冷坚硬的触感，竟然不似之前想象的那般瘦弱。

而等到伊瑟尔缓过神来时，荧都快要被他给闷死了。

“伊瑟尔！！”

“对不起…”

“你是故意的吧！！”

荧气得跳脚，而伊瑟尔却浑身瑟缩着，一副受到惊吓的怯懦模样。

“你…”

荧认命地闭了闭眼睛，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然后伸手牵住了伊瑟尔的右手。

冰冷的触感，不似正常人应有的温度，荧冷不防瑟缩了一下，她抬头对上伊瑟尔的眼睛，暗夜里微弱的光在他鼻梁前的镜片上泛着一道光，荧的心里倏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咋地，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荧气鼓鼓地说，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闷闷的，威胁的意味被大打折扣。

“谢…谢谢…”

伊瑟尔老老实实地跟在荧的身侧，被她牵着继续向前。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西区最大的中心医院，而伊瑟尔一身睡衣装扮反倒不那么惹人怀疑了，他们趁值班护士不注意，偷偷拿走住院名单，然后乘坐电梯来到了住院部顶层，果不其然看见斯杜宾家的人正在这一层楼里四处巡游。

“斯德弗勒应该就在这里。”

荧和伊瑟尔躲在走廊的某处拐角，趁斯杜宾家的人不注意，两人就近钻进了与斯德弗勒相隔几个房间病房里。

“可是我们要怎么溜进斯德弗勒的病房。”

伊瑟尔一脸疑惑。

荧走到窗前，将玻璃窗扇推开，夜风瞬间灌进房内，吹得窗帷猎猎作响。荧将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然后撑着窗沿坐了上去，一扭身便抬脚跨出了窗户。

动作干净流畅一气呵成。

“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从窗户爬进去呀！”

荧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伊瑟尔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倏地冲到窗前，空气都被拉出了残影。然而荧却比他更快，一眨眼便已爬到了隔壁病房，自然无法看见伊瑟尔此事变得无比阴沉的脸色，以及听到响动闯进房间，被他瞬间解决掉的斯杜宾家的人了。

【蔷薇小剧场】：

1、

斯德弗勒：可恶的达达利亚（浑身绷带）。

达达利亚：你得庆幸考核对象换成了我，不然很有可能已经命丧伊瑟尔之手了。

2、

空：突然发现妹妹有点皮怎么办？

荧：任她由她随她。

3、

荧：你是故意的！（跳脚）

空：……（我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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