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从天君殿出来，我陪着疏珩回到文曲星君府上，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现任文曲星君向天君自辞此任，说困在这方府邸太久，想要离开天界四处游历。

虽然星君之职一般不能轻易改换，可以往也不是没有星辰陨落的先例，所以所有星君所收徒弟的生辰八字各方面皆是要与他们的星辰契合的。

于是天君允了，指定下一任为文曲星君唯一的徒弟疏珩，于是疏珩现在就要开始为自己十日后的接任大典开始忙碌。

我趁机走到文曲星君府的后院逛了逛，却在转过一个弯以后偶遇了这件事情的正主。。

他依旧是那身黑白衣裳，领口处的红玉坠子似乎颜色鲜亮了几分。

我忽地想起来了，曾经我在师父那儿也见过一个这样的坠子。但是师父总是把它放在衣领里，若不是某天他教我术法之时它无意间滑出来，我还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坠子。

我还没能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曲星君便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发现上面是疏珩清秀的字迹，写的是请求天君允我和他结为仙侣云云。末尾两份签字，分别是天君和文曲星君的字迹。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怀里，笑吟吟地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师父成全。”

他只一笑，挥了挥手让我回去。

疏珩的就任大典，我参加了，只不过是坐在宴席上。

本来我正在与我的“老丈人”闲谈，却忽然看见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酷似我师父的影子一闪而过。那个家伙已经一千多年没露面了，莫非……他今日来了？

我站起身来，欣喜道：“师父——”

但是……并没有人理我。

我回头想向身边的“老丈人”求助问问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一回头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有人在身后拍我的肩，我回头一看，是身穿玄衣的疏珩。我极少见他穿白以外的颜色，见他穿白只觉清冷出尘，不曾想玄衣到了他身上竟无端地把温和眉目衬出几分凌厉。

“第一杯酒，就由林寄你来吧。”疏珩看着我笑道，这一笑就把那凌厉之气驱散了大半。

“不仅第一杯。”我说，“从今往后有谁要给你灌酒，我都替你挡了。这几百年来我酒力有所长进，想来没有从前那么容易灌醉。你不行，你一喝就倒，到时我们俩都倒了，谁来扶我们回去——”

疏珩依然看着我轻轻地笑，道：“那便……有劳仙君了。”

最后散席的时候是疏珩扶着我进的门。

我还是低估了众仙们的底线，听闻我们好事已成，甚至给我灌了双份儿的酒，推都推不掉。

我倚在软榻上，脑子有点昏沉，看着疏珩斟醒酒汤的背影，忽然就没头没尾地发问：“哎，疏珩，那年我在人间初见你的时候曾经给过你一张帕子吧？当时你说过要还给我的，但是后来怎么没见你提过了？”

疏珩的背影僵了一僵，遂而转身坐在我身旁，稍稍犹豫才开口。

“一开始是忘记还给你，后来……”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被我师父一气之下一把火烧了……”

我的心里惊了惊，想了想之前见过的文曲星君，初见之时我还觉得他对我有一丝丝的不满。但是照疏珩这么说，他师父……对我真的算是太好了。

唉，这些年必然是苦了疏珩，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样的师父改变态度？

我又翻起旧账，发问：“当年你说过‘情’之一物过久则淡，那你呢？”

“相思如酒，历久弥香。”

不愧是新任文曲星君，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但我月下仙君断断不会为此小事而受到阻挠……

“那年放花灯的时候你究竟写了什么？”我又想出一个问题，继续问道。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见招拆招，他直接拿出了我当初说的话来应付我。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有些忍无可忍，冷声道：“只是欠你一张帕子而已，你若要讨回来便来讨，言语上消遣我作甚？”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我笑了笑，欺身上前拥住眼前人，封住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百杯美酒不及心上人一吻醉人，千把刀剑不及心上人一句重话伤人，因此说“情”之一字，是甘霖是美酒，是毒药是心魔，也是无边仙境，万丈深渊。

一千年不够。

一辈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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