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From the decay

Chapter 1 From the decay（Lorentz's POV）

"嘀……嘀……嘀……当——"

模拟摆钟的金属嗡鸣，洛伦兹猛的睁开双眼，从纯白的床榻上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几滴冰凉划过他略显瘦削的脸颊，大颗的汗珠中映着纠缠已久的梦魇掠影——他从未指望脱逃出的永眠。

当那枚重复了无数次机械运动的心脏，再一次因自由意志的扰动而显现生物性的局部熵增时，死而复生的喜悦才降临在洛伦兹混沌的思维中，历经高潮迭起又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我……在哪？洛伦兹警觉地试图挣扎起身，双手却被牢牢扣死在装在床边的机械手铐中。

环视四周，无窗的墙壁和铁质房门上贴着与床榻一般雪白的防撞软垫，房门开出了一个送餐的小窗口，只不过此时也是紧紧锁上，只有一缕微弱的光线从缝中射入，为昏暗的房间更添几分幽谧。

而床榻的右侧，一台半人高的仪器生出数条数据线和输液管连接他身上的各处正实时监控着他身体的各项指标，洛伦兹的视线敏锐的扫到显示屏上在药物注射记录的那一栏，除了一天三次循环的葡萄糖、维生素、镇定剂，末尾的那一条"20mg α-甲基苯乙胺"以红色加粗字体标出，格外显眼。

"这是……两倍于常规注射量的苯丙胺？"洛伦兹喃喃道，尘封多年的回忆如一缕微风拂过锈迹斑斑的扇叶，带动残塔中沉没在经久中的器械，思维的齿轮吱呀呀不自然的转动……

边际黯淡虚化的视野里，眉发灰白的老人身披一件比他眼角的皮肤还皱褶不堪的白大褂，颤颤巍巍地用断成半截的粉笔在黑板上绘画。而在他应袖口滑落而袒露出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一圈细密的针眼，这是……特里斯特教授，奥本·特里斯特（Auburn·Trist），埃马克科技大学（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Amaque）生物化学资历最深的教授……以及，基地的特邀指导院士……

"……咳咳，"粉笔留下的白线围成了一个闭环，特里斯特略显吃力地轻咳两声，转头又露出他一贯狡黠，锐利又不失热切的神情。

"麻醉，我们说是现代医学中出于人道主义和医学自身的对患者身心的保护本质而衍生出的一门重要课题，药物麻醉则是最常用的方式，这在之前一学期，斯派克教授以为你们做了详细讲解。而面对于非医学用途的药物昏迷……"他深凹的眼眶里水汪汪的黑色眸子灵巧地转了转，闪出几点兴致勃勃的光彩，"有那么一类物质则可以有效的把患者从迷梦重唤醒。我们称之为——"他突然转过身，粉笔点着刚刚画出的结构式，充满期待地目光聚焦在苍白空阔的阶梯教室中央，挤在人群中的一个少年。少年从阴影中站起，银灰色的碎发从眉间滑向两侧，在冷光的映射下闪出斑驳的诡异幽绿……

苯丙胺!神经活动强化药物!是他要救我？!盲目的惊喜闪过洛伦兹放大的湛蓝瞳孔，反射出那一剂药物的操作人：重症监护室主任 兰尼·S·哈蒙德。陌生的姓名在转瞬即逝的兴奋后将他引入了更深的迷雾。为什么？不，应该是他真的是要救我吗？

咚咚咚。狭小的房门口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长的人形生物阴影钻过门缝，覆过洛伦兹同样被扣在床沿的双脚 ，恐惧的恶寒擦过洛伦兹的脊柱。

紧张的目光中，门在身份确认后自动弹开，那个生物踏进了病房。它苍白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漆黑的发丝塑料般毫无光泽，紧紧束在脑后，本应洁白的护士服上沾满了殷红棕黄的喷溅状污痕，而在黑暗的最深处，一缕粘稠浑浊的液体正从它的头颅与躯干相接处涓涓流下，在布料上缓缓渲开……

洛伦兹惊恐地紧握着手铐，本能的屏住呼吸，向后贴在一头抬起的床板上，静静地聆听耳边急促的心率报警音烦躁地响个不停，双眼凝视着正一步步逼近的生命体，血液从面部散去一片惨白。他不理解它的目的与行为，这正是一切恐惧的起源。

"2786号病人——洛伦兹·姓氏不详。经我院责任医师兰尼·S·哈蒙德检查断定，您已获准出院修养。检查好个人物品后，请随我——您的仿生助手（AILF assistant）——离开病房，并预祝你享受普罗米修斯公司保障下的美好人生。"冰冷的机械音简明地阐明了来意，但介于其可怖的外表并未带来太多的宽慰。

"普罗米修斯…公司？!"

"没错，"冷不丁地答复又惊得他一阵战栗。洛伦兹警惕地望向向身侧，却看到她正不慌不忙的向人体基本生命活动实时监控设备和综合体液循环控制器一体机上填写出院恢复协议。

"普罗米修斯公司是重建纪元屹立于生物科技，信息技术和食品医药三界的第一巨头。它革命性地致力于建立新世界的工商业市场及社会保障体系，率先解决了新世界基础的食品和医疗资源问题，并正为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愿景而在一直继续发展前进……"

普罗米修斯……基地……威慑……

离散的几个名词从突然阵痛的大脑中迸现，毫无章法有似暗含逻辑，但这以远超出洛伦兹当前理性的算力极限。我到底还记得什么？这是他醒来第一次对于个人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咔哒。束缚锁解开了。他尝试着活动一下四肢，却惊恐地发现因为长期的昏迷而肌肉明显萎缩，他只能完成抬起两臂和转动手腕这种小幅度的动作，双腿几乎没有反应。"对于长时间昏迷，这种现象是正常的，积极的复健训练会逐渐恢复你的知觉。"她从成缕粘连在一起的发丝中瞟了一眼，语气中的冷漠几乎掩盖了了本质上的人情关怀。"下面这会有点疼，一般来说这会是在麻醉中拔的。"话音未落，几根过分修长的手指钳住定在接在右手小臂上的连着体液监控系统的滞留针。超长期的植入使得皮肤与金属间产生了不正常的联系，切肤之痛伴随着从动脉血从针眼处溅射而出，紧接着被微凉的创伤胶布牢牢封住。

切实的痛楚与心悸，这是洛伦兹在醒来后第一次感受到些许安慰。

"该走了。你应该不会对这地方存在些许留恋吧，尽管也没真正看过几眼。"她似是调侃的自说自话，一边从床上像抱流浪猫一样抱起了洛伦兹，然后安放在一旁折叠摆放的轮椅上。突然的失重和不可抗的力量让他找回了对她刚开始的那种敬畏。

这真的是人吗？他想着但是一时没敢问出声。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她是仿生助手。那是什么东西？

没等他下定决心开口，类雌性人形生物推着他出了病房。走廊的朴素出乎了洛伦兹的意料，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小镇私立医院，连阑尾炎手术都做不了的那种。依旧轰鸣的警报之下是走廊异样的寂静。

她的步伐利落而急躁，把着吱吱呀呀的轮椅迅速地在着漫长的走廊中穿行，疑似人体组织液在她垂在耳侧的长发上依然风干，僵硬地随着下身的节奏扫过洛伦兹的头顶。

"什么是仿生助手？"洛伦兹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问出了口。".嗯…仿生助手也有名字吧？"

"凯斯特琳（Castling），仿生码是C-3758。"凯斯特琳面无表情恢复了缄口，推车的速度未见半分放缓。

"凯斯特琳——王车移位？"

"是的。仿生助手通常选用以其首位编码为首字母的实意名词作为名字。"

她似乎有所隐瞒，洛伦兹思量着刚刚她的几个应答，她曾多次提到仿生助手这一明显具有重要意义的专业名词，以她目前所展示处的智能程度理应预想到我会对此毫无概念，却没有半个字的解释。为什么她要对此隐瞒？

一瞬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将他拉回了现实，轮椅停下了。背后是刚刚结束的幽暗长廊，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却是豁然开朗。这是一个住院康复区的休闲大厅，几处合成材料的桌椅随意的摆放在四处，其灰白的色调与墙面充斥着飘逸线条的黄绿世界产生了鲜明对比，却并不显得过分违和。相比刚刚的硕大空间被光与暗分割成了两块，久违的皎洁月光斜从落地窗斜切而入，在洛伦兹惊叹的瞳孔中映出一片层层叠叠的涟漪。

而那落地窗外，一轮巨大的惨白天体藏于丛林般簇拥的摩天大厦之间，威压于遍布视界边缘的合金废墟之上，仿佛统领着万千巨兽的阿尔忒弥斯，在从一扇扇窗汇集的辉光中加冕升格。这种构图…洛伦兹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梦境，那个世界有这于此一模一样的巨型月球，而梦中的他静静地坐在天台的边沿，毫不担心向下的高度，只是仰着头，在月光中思考着眼前巨物与地球的比例，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与胜似潮汐的精神引力……

但这不是梦境。

在这个陌生而未知的未来，他第一次获得了清醒。

*苯丙胺，是一系列对中枢神经系统具有显著兴奋作用的合成药物的原型。单次低剂量的苯丙胺注射后，受试者会出现警觉性增高、注意力增强、精力旺盛，甚至认知功能有提高。但中毒剂量将给使用者带来欣快感，使其性活动增多、食欲下降、体重减轻、睡眠减少、自信心增强乃至接近轻躁狂状态，甚至各种妄想。而滥用则会造成广泛认知功能损害，包括情景记忆、执行功能、信息加工速度、运动技巧、语言等。

*洛伦兹——Lorentz

Necrosis坏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