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来

书房里是传统的木质结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书柜。那里面装着十来年前的书，已经满满登登在放不下一本了，随便一张纸页都已泛黄，摩擦纸墨后就看不见字了，全化作粉飘下来。

黑黑的。

书柜里面放的东西很杂，什么书都有，心理学的，中医的。键康的，警察与交通的……还有《小学生优秀作文集》。

童温笑了，想不到父亲那样一个严肃的人，还会看看小学生的笔墨。

上层还有一个单独的小盒子，里面是两个徽章以及一个手表。还记得那是父亲第一次执行任务之后特发的奖品。他一直珍惜到现在，手表还没带过，是全新的。

右手边还放着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不是父亲的警服。而是一件粉红色胸口带花边的小裙子，看上去是五六岁小孩子穿的样子。

这是……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下来，轻轻的划过脸颊，在上面留下一道湿润的曲线。

哈……我真是不争气。

那年，童意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给童温母女俩报平安。

“温温，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爸爸给你带了礼物，再等一个月，等一个月我就能回去了。”

电话两头的人。都是笑着的。

“好呀，爸爸早点回来哦！ 温温一直想你呢。”童温吃了蜜糖。

那我等着，等着父亲回来。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父亲的柜子里藏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是一件粉红色胸口带花边的小裙子，是送给女儿的，是我一直最期待收到的礼物，它来自于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最爱的人。

母亲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了。

那就再等一个月，几个月也好。

我一直在等的礼物，什么时候才收到呢？

六岁。我真切地意识到，父亲离开了我。

等渐渐长大了，我也不愿意跟自己过不去，更不去揭开母亲的伤，只想暗暗藏起来，埋在心里。心头蒙了灰，就像父亲书房的桌子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拿手抹也抹不掉。

电脑的主机藏在书桌下面，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面的U盘却一直没有拔下来，有父亲工作多年来所有的录音。

还记得那时候母亲常常跟我生气。原本她很温柔的，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变得暴躁了，我也知道那不是暴躁。最爱的人离开了自己身边，一个人会有变化的，不仅是她一个人。

小时候不懂事，原本就懦弱的性子，母亲每次发脾气我就哭，等哭得越来越厉害，母亲也不知所措了。直到哮喘发作，我好几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从昏迷中睁开眼睛。

天花板没有天空的颜色，纯白的一片，眼前只有输液的吊瓶。

我不觉得疼，心里却偷偷地难过。

黑洞想要把我吸进去，到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我永远不知道时间，只能抓着洁白的床单，用力——浑身是汗。每次醒来，病房里只剩自己的回声。

还好，母亲来过。

在某个平凡的一天，我失去了一个对我生命至关重要的人。

原来我从来都没等那件礼物……我等的是父亲回来。

童温吸吸鼻子，不再回想过去往事之中隐隐的悲伤，拔下U盘。走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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