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温颂站在大殿的门外,低着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可又不愿让他如此难过,他思索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向着大殿走去。
“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皇上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是为了薛偏将辞官一事吧,朕早知你与那薛尘峰相交甚好,竟没想到可以让你跪下求朕的地步,其实朕为此也是苦恼万分,薛偏将虽说不是名将,但其子薛尘峰却胜过名将,本想经过此次战役,将其为朕所用,可薛偏将这一离开,薛尘峰便也一起去了,像薛尘峰此类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随时可能变成最大的威胁,归隐山间,又怎是他说走便可走的?可若强留,也必会生二心。”
傅温颂身体一颤,眼神阵阵惊愕,他早已不想过问父皇为何如此狠心,他脑海中一直重复的只有一句话。
‘若…薛宏宫执意辞官,薛尘峰…便会死…’
“父皇!不会的,您放心!薛偏将不会辞官的,薛尘峰也并未想离开,儿臣这就去求薛偏将。”
皇上脸色一沉,眼神也喷发出阵阵戾气。
“站住!太子求一个大臣,你是想成为所有朝中大臣口中的笑柄吗?好啊!好的很…朕不动薛宏宫一家,但…他若真想离去,朕如了他的愿又何妨?”
傅温颂低着头,为自己刚刚的莽撞羞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所愿已达成,没有欣喜是不可能的。
“是儿臣鲁莽,谢父皇成全。”
傅温颂跪在傅伯仁面前,重重的磕了头,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傅温颂立在大殿门前,昂起了头,阳光射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侧若有若无的冷空气,他打了个冷颤,心中却倍感焦急,保下了薛尘峰的性命是他必须要做到的,却不是薛哥哥所期盼的,这一刻的无力感仿佛抽空了傅温颂身上所有的力气,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哪怕听到的是责备,是让他万蚁噬心的愧疚感,他也想在最后仅存的时光,陪在他身边。
薛尘峰呆坐在塌上,眼中浮现万千场景,战友离世,饿殍遍野,白骨积山,这几年的大战让薛尘峰看到了真正的天下,是繁华都城,甚至乡间山野都不曾出现过的乱世,他拿着枪站在其间厮杀,给予他压力的从来不是数以百计的敌军,是身前的白骨累累,和身后的乱世黎明,那时无论是苦练数年的武功,还是他曾夸下的海口都显得异常渺小,他几经崩溃,可他知道自己绝不可以就这么消散,他曾想保护的家人,曾许诺过的江山,都还没有做到啊…
门咿呀呀的开了,薛尘峰收回了思绪,望向逆光而来的傅温颂,仿佛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他想触摸眼前人,告诉他,他真的活着回来了…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薛尘峰空洞的眼神让傅温颂心中一紧,双手微微颤抖,他拿起勺子将离开时温热的药,送到薛尘峰嘴边。
薛尘峰低眸,却丝毫没有喝药的意愿,陛下一言既出,岂是他一介草民便可捍卫的,他从未想过让傅温颂为难,可显然他做到了,还用最不成熟的方式,他寄托希望给傅温颂,希望他做到,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想寻求一些安慰罢了,他愿意为之努力,结局…似乎也早已不重要了。
“未成,对吧。”
一瞬间,所以的委屈一拥而上,长久带着面具做着所有人期盼的太子的傅温颂,此时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他真的恨不得将所有委屈都说给他听,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一股脑扑进薛尘峰怀里,将自己哭的面目全非的脸留下最后的体面。
“无妨,我早该想到。”
薛尘峰没想到这件事对傅温颂打击的如此之大,见他哭着伤心,自己也没空感慨,只得拍着他的肩膀好生安慰着。
“至此一别,山高水长,臣终会在万里之外,守着殿下,待君临城下,臣便会重披铠甲,天下为杀。”
数日后…
“薛哥哥,明日你便要离开皇宫了,但走之前,可否清哥哥再回花园,让弟弟为哥哥送行。”
“甚好!”
傅温颂扶着琴,将准备良久的诗弹唱出来。
茕月如丝登满楼,
日光扶月亭上空。
日月齐出岁月上,
何人不谓英雄魄?
曲毕二人齐齐大笑。
薛尘峰离开皇宫那日,门前还算热闹,傅温颂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骑在马背上的薛尘峰。由于北伐一事家喻户晓,薛尘峰也被围的水泄不通。傅温颂并未向前,只是站在远处。
‘薛哥哥,我定会努力,待你归来之日,定会看到贤明的君王,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薛尘峰微笑的向人群招手,而在傅温颂看来,他在向自己告别。夕阳落下时,映照着薛尘峰离去的背影,也映红了傅温颂的眼眸,夕阳下,两个笔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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