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接济难民那两个时辰外,张云雷最有盼头的事便是晨起时听见卖报郎的吆喝声,盼着想听到的消息,这一盼便盼了近两个月。
盛夏天热,热得人病恹恹的。
张云雷自打之前受伤痊愈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夏日里穿着厚重的戏服唱上一出更是又热又累,下来以后只想瘫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眯一会。
一阵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似乎还掺着些樱桃的清甜香气,张云雷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望向那凉风的来源。
杨九郎是爱流汗的,夏日里微微活动便汗如雨下,张云雷睁眼便瞧见了刚洗过脸一样的杨九郎正在轻轻给自己打着扇。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伸手擦了擦杨九郎头上的汗,捧着那人白净的脸笑得憨气。
“有好消息,厂子今儿复工了,学生工人广大民众的诉求老天都听见了。”杨九郎握着张云雷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吻。
“真哒?”张云雷腾地直起身来。
“真的,等着看明儿早上报纸吧。”许久未瞧见张云雷这样高兴,似乎天儿都明艳了些。
张云雷扑进杨九郎怀里还满足的蹭了蹭,这下倒是不嫌热了,环着杨九郎的脖子不愿松开,杨九郎只宠溺的揉了揉怀中人的后脖颈,“那现在我的小祖宗可以好好吃饭了嘛?”
“嗯?我刚才闻见一股甜甜的味道,是樱桃吗?”张云雷吸了吸鼻子找了起来。
“雪花酪,樱桃的。知道你怕热特意从街口给你买的,今儿那老师傅只做了原味和芒果口的,我买的原味自己加的樱桃。”
张云雷松开些手,往后退退捧住杨九郎的脸望着他,“九郎,你怎么这么好呢。”
“行了,”杨九郎握住捧着自己脸的那双手往手心里揉,“你若是好好吃饭我便更好了,你想吃什么?”
“那,我想吃凉皮和爆肚,多放辣椒油。”
“爆肚可以,配碗热面吃,凉皮太凉了,你这会吃了雪花酪不能再吃冷的了。”杨九郎捏住张云雷的脸,瞧着他被自己捏得嘟起嘴来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忍不住落下一吻,不等人反应便拉起张云雷的手往外走,乐呵呵的领着人吃饭去了。
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张云雷无奈扶额,“九郎,怀着身子的是筱云又不是我,我瞅你管我啊,比筱亭管筱云还多些。”
“你身子骨弱,时刻得谨慎些,再者那筱云的事又用不着我关心,我只管仔仔细细的关心你。”杨九郎将爆肚配的辣椒油撤远些,将温温的蛋花汤推近些,“你乖些,把身子骨养的结结实实的,我还要和你顶着满头白发看万世太平的那天呢。”
……
等了半月才等来个日头不太毒的天,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乍一瞧像上货似的。张云雷只在一旁唉声叹气,不多会儿便招来了正在忙活的孟鹤堂,“嗳呀筱春,我们搬得又不远,出了园子门拐个弯就到了,可别不高兴了。”
“原先在京西的宅子住得好好的,你们说嫌两头跑折腾,我又在园子里给你们收拾出来间屋子住,这才住了多久又要搬走?”
张云雷不满地撅着嘴瞟了眼那些木箱子,嘟哝着埋怨到。
“筱春,这回不一样。这是九良靠自己的嗓子给我挣出来的家,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们当然要搬进去。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们,这不特意挑了个近的嘛。”孟鹤堂往张云雷身旁挤了挤,挤出个地方坐下,“你放心,搬过去了我也天天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嫌烦呐。”
“你们要搬出去这事儿你爹知道吗?”
“知道,他还给我置办了套梨花木家具呢。”
“所以现在他老人家是不是就算是接受九良了?应该不会再阻碍你们了吧?”
“也许吧,不过对九良他还总是只字不提的。”
“慢慢来,会好的。”
筱云扶着肚子缓步出来张望着,张云雷孟鹤堂俩人忙上前去扶,“外头乱,你身子重,出来做什么?”
扶着筱云在一旁的大箱子上坐下,方才还有些阴沉的天现下亮了几分,本就闷热,太阳一出来便更热得没法活动了,孟鹤堂一拍大腿心说坏了,赶紧起身去拾掇东西,再不搬一会儿太阳出来要热死人了。
张云雷随手拿起扇子摆弄着扇风,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筱云,又将扇子换到另一只手上,顺带着也给人扇扇,“等夏日里暑气都散了的时候也就该生了吧?”
“得等到冬天呢,师哥。”
筱云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温柔。
有时候张云雷总是会想,岁月是这般来往如梭。那时候筱云被遗失在戏班子门前,站直了还没有戏台子高,园子里当时姑娘少,姐姐便教自己如何给小师妹扎辫子,如今她再不用跟着自己身后缠着自己给扎辫子了,她自己会将长发绾起来,她也要为人母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唉。”张云雷不由自主便轻叹出了声。
“怎么了师哥?”
“没事,”张云雷浅浅笑了声,“你瞧大家忙的,咱们俩在这躲懒。”
“我啊倒希望他们收的慢一点,最好明儿再走,都走了园子里都不热闹了。”筱云微撅着嘴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
筱云的想法自然只是想想,杨九郎知道今儿孟鹤堂周九良要搬出去,回来时特意带了好些工人来帮忙,果然不到傍晚便打理的利利索索,妥妥贴贴的给人送到新宅子里去了。
原本说好的乔迁宴请友人,因着拾掇好了天也晚了便作了罢,说好等安排妥帖了再正式的邀大家去坐坐。
搬走两个人园子就显得冷清了许多,似乎少了一盏灯便暗下来一片天地。张云雷一晚上都有些少言,杨九郎收拾着桌上的剪子和红纸,也不知该安慰他些什么,只顺手拿起剪子摆弄起来。
张云雷觉着手心痒痒的,低头便瞧见杨九郎蹲在面前正往自己手里塞着什么,忙摊开掌心,“什么呀?”
“你瞧。”
一朵剪出来的红玫瑰在有些潮湿的掌中绽开,张云雷不由得眼前亮了一亮,惊叹着抬起手来,“你竟会剪这个?”
“我家夫人敏感又重情,有事偏憋在心里,十日有七日不爱笑,为了逗夫人一笑啊,我自然什么都得会。”
杨九郎吻了吻玫瑰盛放的掌心,眯着眼望着人笑,张云雷却瞧瞧红了脸,轻推了面前人一把嗔怪到,“整日也没个正经。”
收拾了一晚上才将卧房安顿好,周孟二人累得晚饭也懒得张罗,孟鹤堂都打算直接倒在床上闭眼便睡了,一伸手却在枕头里摸出来张剪纸,打开一看剪得是张百年好合,红彤彤的喜庆极了。
周九良见状也摸了摸另一个枕头,果然又摸出了张乔迁大喜。挠着头问到,“这是?”
“我说今儿白天筱春在屋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原来是藏这个呢。这个人啊,舍不得咱,又不直说。“
“筱春脸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周九良将那红纸小心翼翼的收好,“这个咱给收起来吧。”
“不收,”孟鹤堂抢过周九良手里的那张,欢欢喜喜的举着比量,“我要给贴窗户上。”
九辫:画堂春(完结)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