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天壤之别

萧副都统现今是都统了吧？从一品，前不久还宴请过官员，听说太子和郡主都去了。

他应当，也去了吧？

赵倩怡垂眸，那时在车辋村的惊鸿一瞥，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他在贼窝杀贼首时，她正巧躲在柜后。他赤红着眼，在昏暗的天色下，她一眼分不清他衣摆下是雨水打湿的还是血溅湿的。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等到了天明时分，她亲眼所见，他去那间屋子，小心翼翼的抱出了那个女子。

女子被包裹得很严实，她没看清那人的脸，还让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那时她上前，想好好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谁知他不回她，只打量了她的衣裙一会，只道一声，“滚”。

那是不掩的戾气与杀意，那股杀意，连赵倩怡都没懂是为何，只当他是杀红了眼。

也是后来，她才想起她当时衣裙干净，半分不像被绑之人，因而才会如此惹恼他。

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要自保，不对吗？

自保是对的，而如何自保只能看个人，无人能在别人的立场上指责别人。

而她错就错在，她前世身处贼窝，亲眼见到他与音音逃跑，在他绝望之际，既还来冒头自认。

他绝望放手是一回事，但她的欺骗，是他将佳音拒之门外的借口。

在那场爱情的博弈中，他还当佳音是为了太子为了国公府嫁于他，他只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不动心就好了，是那种，她不知他心动便好了。

后来的悔恨中，他才明白，在爱情里，谁先动心就谁先输了。而从一开始，就是他先动了心，即便那时同他一起逃出的那人不是她。

他想，那时宴会，她身姿纤细，一颦一笑之间，都牵动了他所有的心魂。让他的心，此生只为她跳动。

后来，听闻鲜少东家会来的琴春楼，近日他既都在忙碌。她几经打听，才知道既是她的十四岁生辰。

赵倩怡深为震惊，她呆立好久，才被人叫上了台，她见下面听着戏的众人，心神恍惚。

勉强唱完一出戏，班头让她休息。

在她转身之际，班头口苦口婆心的对班中人道，“来了钰金城，是为了让你们见世面，开拓我们戏班的门路，不是来让你们攀龙附凤的。”

她知身后是班中一众盯视她的视线，赵倩怡咬牙，无论如何，她都要过得更好。

人会老，戏也过气，当她老去，那时的戏，还当有什么人会看？

幼时娘亲就说过，就算她们名气再高，老了之后，也是无人问津，有了新的台柱子，谁还会用她们？

除了嫁人，她们别无选择，但如若最终只能嫁人，她为何不在风华正茂名声鹊起之时嫁人呢？趋之若鹜的人多的是了，那么，就让她选一个她有感之人吧。

那天晚上，她将东西置于拖盘，将东西遮住，后求了一个小二很久，塞了钱两才让她在二楼那堵到那人。

她满脸娇羞，表达了她的爱慕之意，抬首等着他的回答。

那时那人脸色黑沉，见她如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后退数步，像是疑惑她为何出现在琴春楼一般。

她那时心急，甚至说了一句，“愿为妾室，即便为奴为婢也可。”

如果是他，班头肯定会很满意，还会帮她说好话的。

可她低估了陆景行对她的厌恶感，之前不杀她，是答应了音音兄长不杀无辜之辈，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杀她。

就是找替死鬼麻烦，且不说还会无辜冤枉本就无辜的替死鬼。

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要让人看着，她所渴望的一切，一辈子都是她够不着摸不到的。

“滚。我嫌你恶心。”他的一句话，让赵倩怡满心的惊恼。

她落荒而逃，其间不知撞上了谁，又奔回自己的临时住房中。

许是因为此事，戏班被请出了琴春楼，班头让她上门道歉，却被拦在府外。

管事的告诉她，“老爷说不会见你，陆府不会招待你，若你还想体面的出京，便收拾好东西自行离去。”

威胁，那是赤裸裸的威胁，她从未受到过如此的羞辱。

她从来在男人那里，得到的都是赞美与殷勤，从未受过这般耻辱。

后来便传出了她送肚兜的流言，虽然这本就不是流言……

那天，她听到一群纨绔子弟在谈论叶佳音，她侧耳，每句都是夸奖她的话，说她如何的聪慧，说她如何有才华，说她是多么的美貌。

她那时想，若她非郡主，他们怕不会这么夸大其词吧。

于是，她答应了纨绔公子的请求，去国公府唱一出戏，也是她在钰金城最后的一出戏。

那人的确貌美，在众多娇花下，她依旧如此出众，在一众喧闹中，好似她独一份的岁月静好。

她想，这得是多少金银珠宝，才能捧出这般的明珠呐？

“这戏倒是比人好，意外的好看。”女子娇娇的笑声在转角处投来。

“啧，那是，不然能是伶人？”附和声不知是夸是贬，带了淡淡的不屑。

“我就说啊，这种人，进了国公府，怕是一辈子中最大的福气吧？”

一群人跟着痴痴的笑，有男有女，他们的话语好似没有问题，却带着很深的恶意。一群人在聊，话语逐渐变了味道。

“你们在聊什么？”远处的声音喊停了几人，众人或俯身或拱手的问好。

“来了国公府，皆是客。无高低贵贱之分，众位跟着自家人来，想来府中都有人嘱咐慎言吧？”

那群人噤声，有些挂不住面的告辞。

少女叮嘱身边人，“外头流言我们管不了，但府中传出不可有对赵名伶不好的话语。”

她又招了几个人，“那几人去敲打一下，下次，不要让他们出现在国公府内了。”

下人应是，躬身欲走，却被喊住，“备下一份礼物，是我们招待不周，给名伶送去，别让她听到这些腌臜的话。”

“是。”

她想，许是这人被优沃的生活养出的善心，才会关心一个可轻伶人吧？

待回去时，看到那人对着那女子温柔小意的模样，赵倩怡想，她这一生，也得不到的一点回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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