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学会伪装吧！少年！

人类，算是自然界里的动物中，进化到现在，最会伪装自己外表或者内心的物种。他们可以伪造自己的身份、过去或者名誉，甚至可以伪装自己的性格、情感或者人格。

但虚假的总归是虚假的，再好的牛皮纸也会被火焰焚毁。伪装得再巧妙，藏在衣服深处的假皮，一旦溃败露出内在糜烂的躯体，那就彻底败露出假皮后的真面目。

但是，社会乃至世界，有的时候需要这块假皮伪装出有利自己的一面。

又或者说，因为某种原因或某些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选择隐瞒原本的真面目。尽管……随时都有可能败露的风险。

。。

在“梦”的世界里，二人完全结束行程后的第二天。

坐标，广灵大商场内一家不起眼的牌匾——有聚有散馆——将餐馆、青年旅舍、酒店住房集结一体的建筑物里，四楼宾馆一处住房内，床上隆起的洁白的棉被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睡眼惺忪的小野，缓缓撑开迷离的双眼，在床上翻了个身，差一点额头就磕碰在身旁一侧那青年又温又软的唇边。

小野脸色一惊，见青年似乎仍在酣睡，僵硬地往后挪了挪位置，尽量隔离出一段距离。

见此状况的小野暗自吐槽：我去……我什么时候躺在床上了？我记得我“醒”来之前是睡沙发上的啊？

小野见他似乎并没有清醒，探着身子偷偷摸摸地凑近打量：我去，真的假的……我明明应该在做梦啊，我勒个天还能看清他的毛孔……？！

只见青年高挺精致的鼻子干净无暇，眉形自然浓密，细密的睫毛又长又翘。红润的嘴唇毫无化妆的痕迹，微微翘起的嘴角长了略微且不太显眼的胡茬。

小野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见他毫无苏醒的意愿，力度又大了些。

“嘶——？？？你醒了掐我做什么？”徐君寒吃痛地拽下少女的手，满眼哀怨。

“看你装睡到什么时候啊。”小野满脸无辜。

“……请给我我装睡的证据。”徐君寒幽怨道。

“证据就是，你刚才去上了厕所。”小野未等他狡辩，语气冷淡道，“我躺在沙发上好好的，你把我抱到床上做什么？这只有一张床，男女授受不亲。”

徐君寒揉了揉脸颊，掀开被子坐起身：“你那么睡太冷了。”

小野见他起身准备去沙发那拿外套，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好理由。但还是找打。”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有回音的巴掌声。

小野一巴掌扇在徐君寒的肩膀上，结束“报仇”后，满意地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下了床。

小野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眼，看着手机转过身对青年接着道：“走了，这都快八点多了，回去好好找你算账。”

“抱歉哦，可能暂时算不了那些账，我送你回去后还得出去一趟。”徐君寒闻言笑着道，慢条斯理地穿起风衣，抖了抖肩膀整理好衣领。

小野听到此话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二人默契的沉默了一路。

“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家别乱跑。我妈他们下个星期才会回来，保洁阿姨她们也得过两天才会来，你可以帮忙打扫一下。照顾好自己，我下午才会回来。”

小野接话道：“哦，好。那你路上小心。”

徐君寒见她要转身离开，坐在驾驶位上摇下剩下半截车窗：“午餐自己解决，冰箱里还有点菜和猪肉就吃掉吧，我回来会带点。”

徐君寒叮嘱完后，似乎真有急事要忙，便急匆匆地驱车离开。

获得解放的小野：你倒是把昨天买回来的东西留下啊……唉，里边的玩具也至少留给我解解闷啊。

。。

在三个楼层来回瞎逛的小野，百无聊赖地逛完二楼，又蹑手蹑脚爬上三楼，往三楼各个角落打量着。

呆呆地看着三楼楼梯拐角处头顶上显眼的监控摄像头，小野陷入了沉思。

“啊……果然，他肯定猜到些什么了。”思索一阵，垂下头的小野恹恹地小声嘀咕。

在三楼瞎看了看，走到三楼往上的楼梯口，小野抬脚搭在上四楼的阶梯上，望着昏暗的转角处，一回想起上次上五楼阁楼，那诡异可怖的氛围感，惹得心里发毛，踌躇几步，放弃了再去寻找线索的意向。

回到原主的卧室，却被眼前的生物吓得一激灵。

小野捂着胸口惊叫一声，愣是没缓过神。

平时不开灯也亮堂的房间，今天异常昏暗，乌漆麻黑的房间里一只只能看清头的小鹿伫立在衣柜边。

它空灵的声音响起，宛如来自深渊的幽灵。空荡荡地回荡在整个房间。

如同进入太平间的小野，被这一幕吓得汗毛竖立。

它开口的一瞬间，一股冷风袭来，像千万根尖针刺入骨髓，令人麻木。

小野并未发觉身体哪里不对，当她缓过气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下脚边，已经有了一滩不明液体。

“你终于回来了……少年。”

幽幽的嗓音虽然清澈如水地灌入脑中，但现在的小野咽喉如同被藤蔓荆棘缠绕紧锁，除了只想逃离，脑袋里一片空白。

可眼下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地跪在了地上。

“你……你……你在……等我……做什么……”卡壳的脑袋里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小野原主的声音已经发颤得无法正常交流。她磕磕绊绊的问了一句，眼含泪水地盯着小鹿的一处眼睛。

可小鹿毫无感情的双眸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洋。小野被此情景震惊得手足无措。

“尽我所能。”

得到回答，小野结巴道：“那……原主……的，名字……”

“无从告知。”

“她哥哥，的，呢？”

“无从告知。”

“……”

小野搀扶着身旁放置的一把椅子，双腿像抖筛子似的抖个不停，起身后只觉两眼有些失焦，想要问话却又哑口无言。

“你无需怕我。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话，随如此……正常人……早就，吓晕过去了……”小野上气不接下气地又一次跪在地上，看着地上一摊液体，脸色一滞，束手无措。

小野心音发颤：我去……竟然给我整吓尿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出现的时间有限。问点我能回答上的吧。”空悠悠的嗓音毫无任何情感。

“你知道，原主，家庭关系吗？”

“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那你，至少告诉我，原主，是否还活着？”小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因为自己看的小说里写的，都是原主死后才能被宿主夺舍。

“否。”

只是下意识的疑问，回答却令人震惊。

小野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鹿脸，眉头从微皱，变成了紧锁，精神彻底崩溃。

“什么鬼……？！我难道不是在做梦吗？！”

“否。”

不可置信的小野又问：“我真的附身在她身上了？！那我还能回去吗？我原来的那个世界？”

“不知。我非系统，只是鹿。”

小野不依不饶：“你真的确定……原主真的死掉了？”

“灵魂泯灭，就属于死亡。”

“怎么会这样……她才十六啊。那，驱使这个身体，就说明，我现在已经代替了她吗？那把我附身在她身上，我能做什么？我没有她的记忆，不知道她的过去……”

“与我无关，我只是负责把你带过来。”

“没有她的记忆，难不成让我瞎演戏吗？！她都去世了还把我叫来有意义？！”

“你不曾走过剧情，怎么知道有没有意义？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我才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去走什么剧情！除非这个结局就注定好了，那我岂不是只是被你当工具人使？！”

“结局的确不会改变，但过程需要由你去创造。只要完成好，就能还你自由之身。”

“创造……？放屁，她人都死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她死了还有什么理由绑定我这个活人？！这么做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才二十四，人生的一半都还没过完啊……”小野崩溃大吼，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所以她的世界需要你的改变。由你创造意义。等完成了她的心愿，你自然能离去……她也就彻底变成了尸体。”冰冷的回答，冰冷的语气，宛如地狱中毫无生机的孤魂，冷冰冰的说着令人生畏的话语。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人，更不是鬼。”小鹿张着嘴回答道，接着渐渐隐入黑暗中，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最后几句话，“别妄想用小聪明离开这里。你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事情只会重来，而且，你尽全力破解的他们的身份也会被屏蔽，甚至丧失原有的记忆，到那时，一切重来，你很有可能永远都被困在她的世界里，回不到现实……”

等它彻底离开，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它回荡的声音，小野彻底崩溃大哭，瘫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躺在一滩湿地上。

。。

小野跪在地上，用抹布默默地清理好地上的污渍，丢掉手里肮脏的抹布，换了身干净的卫衣，抬手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才从镜子里看到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与小鹿交流期间，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看着书桌上的电子闹钟，已经“1：12”。

摸着空腹但并不觉得饿的肚子，小野苦涩地笑了笑，收起干涩的笑容，打算去一楼找点吃的。

到了一楼客厅，小野蜷缩在沙发上，只是呆呆地坐着，似乎忘了下楼前想要做些什么。

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翻看着与贺志铭的聊天记录，庆幸原主没有删记录的习惯，一点一点查找有用的线索。

二人几乎很少聊天，从昨天的日期上看，“2017.2.5”。回溯最早的日期，“2015.3.6”，加起来也就几百条聊天记录。

聊天内容也就只有同学之间的问候，以及题目的交流。

小野看了眼手机通讯录里那个看不清数字，但标着“贺志铭”名字的一串号码，毫无思考就拨通了他的电话：“喂？”

“啊？！”对面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怎么了？”

“……因为有事想问，就打了电话。那个……我哥在你那吗？”

“啊……”对面似乎有些迟疑，“寒哥不在这儿。他出去了吗？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哥在呢。既然他不在那也挺好。问问题我也不用那么拘束了。”小野抬眸，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会。

“喂，贺志铭。你在上班吗？如果打扰了晚点再问吧。”

“没有没有没有……昨天就结算工资了。现在在家里打游戏。”那边嘿嘿直笑，“毕竟快开学了，还有点作业没写……大学霸～你的作业写好了吗？”

“还没。正愁着呢。愁着谁能帮我写完。我只想躺平，只想摆烂。”

“啊——？那些作业对你来说不是小case吗？”那边语气有些惊讶。

“不说这个了，回归正题。我想问问我落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听你说救我的是你，所以觉得也许你知道些。”

“你……怎么了？”那边闻言正经起来，语气也冷静许多。

“我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很确定……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我找你就想问问，我那天落水发生的来龙去脉。”

那边顿了几秒，姗姗回答：“我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那天天气还挺好，大家也都只是在泳池旁边站着，何冬妮他们跟你在一块，我距离你也比较远。你也许可以问问他们。不过你那天落水，好像是被人撞下水的……”

“啧，废话一堆。那我问得详细一点。”小野冷静地捏了捏眉心，“我落水前，还有谁在我旁边，我落水后有没有奋力地挣扎之类的，我哥当时在没在？我有没有……昏迷不醒好几天里醒过一次？”

“……有一部分问题你得问寒哥。不过你说寒哥在不在的，你忘了吗，那天我生日，所以寒哥当然也在的啊。”那边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那什么……我当时救你上来的时候，寒哥刚好不在场，他被人叫去别的地方了。你那时候落水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沉在水底了，可能因为穿太厚了。不过，我虽然……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关注你，但我对你的人际关系也并不是完全了解，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因为得罪人被人陷害了。”

“啊，哦……谢谢……”粗略知道状况的小野挠了挠头，她顿时说不出些什么，二人都沉默一阵，她才接着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明天就是我哥的派对了。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我怕来的人我认不来，如果你的朋友圈里有参与者的照片，可以把名字和照片一个一个发给我吗……那个，我会给你劳动费。”

“啊？我不缺钱，你要是有麻烦尽管提，我能帮上你的忙就好了。你要这些做什么？”那边嘿嘿几声，疑问道。

“说实话……昨天晚上要不是有对讲机喊了你的名字，我……根本想不起来你是谁，你叫什么。我，算是彻底失忆了。”

“……”

对面陷入了沉思。

“你在家吗？”

“是啊？”

“我去找你，马上。你等我。”

。。

五楼阁楼里，黑漆漆的一片一阵幽幽的回音划破了寂静。

“欺骗她真的好吗？”

“那并不算是欺骗。”

“灵魂离体而已……”

“如果她未能达成你的心愿，这也算是一种精神的泯灭，也算是死亡的一种。如果她能即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去完成隐藏任务，又保障了你躯体的安全，那也算是……”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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